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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妃退婚后全皇宫追悔莫及(37)

作者: 晏闲 阅读记录

庾氏脚下一崴,险些跌倒,幸被太子扶住。

她反手扯住儿子的衣袖,夜色掩住了她的脸色,看不出是气是恐,然而那把声音,却是真切地咬牙切齿起来:“同母后回殿里好生说一说,

那丫头当时还说了什么?她是给你养的,你要振夫纲,要想法子把她笼络住!”

李景焕却摇头说不,“我这便回去整理她的东西,她既要,我便还。还尽了,孤再向她讨要,这些年我待她的心意,她又拿什么还?”

说罢径自回了东宫。

庾氏听见这赌气的话,气上加气,回到显阳宫,连摔几只杯盏,还不慎折断了精心保养的指甲。

这在端庄雅惠的皇后娘娘身上是极其罕见的,陆媪忙掺住皇后,“娘娘万莫气坏了身子。”

庾氏不知是想到皇帝去了梁妃那个狐媚那儿,还是愤于被养熟的狗崽子咬了一口,既懑怒又不解:

“为了个傅妆雪,就至于闹到这地步?眼大心空不懂事的东西,她难道以为她进了东宫,此后太子身边就不能有别人了?混账!”

陆媪小心翼翼地看了皇后娘娘一眼,斟酌着言辞:“娘娘,会不会傅娘子记起了小时候的事……”

庾氏神色一僵,摆开陆媪的手,斥道:“她五岁前都不记事,能想起什么!

随即问道:“差你彻查玉烛殿的仆婢,有何发现?”

陆媪便不敢再提那件事,答道:“回娘娘,皆查过了,都说在及笄宴前傅娘子并无异样。除了有时她与春堇独自在内室里说话,因傅娘子素来倚重她,旁人也未留意。”

“春堇,也是个吃里扒外的贱婢!”

庾氏骂了一声,眸子里精光熠烁,“她想要回贱婢的奴契,想得美!去,传本宫密谕给傅家老夫人,令她想法子给傅簪缨施压,让她家孙女收回这些幺蛾子心思,否则,傅容的死后哀荣,就别想要了!”

庾氏的近侍女官蒹葭轻道:“娘娘,婢子听说那傅娘子已与傅家决裂,傅老夫人之言,她当真会听?”

“一个孝字压死人。”庾氏刮磨着小拇指指甲的断面,唇边浮现一抹阴恻的冷笑,“前年不是出过一桩陆氏五娘因不敬后母,被一句‘忤逆亲长’逼到悬梁的事么。缨丫头,呵,已对未来夫主不贞,又对君主不忠,若再敢对嫡亲祖母不孝,纵她有卫家竖子做靠山,天下人一人一口唾沫,也淹死了她,本宫看她还怎样活。”

“娘娘。”

这边才吩咐下去,大长秋自殿外进来,绕过满地的碎瓷片,近前低禀:“太医院的医丞方去看过郗太妃,说老太妃若再不进饮食,怕是……不好。”

庾氏眉心复又拧紧,“徽郡王妃不是进宫侍疾了吗?”

这郗太妃膝下独子便是蜀中王李境,当年,先帝曾有意立李境为太子,受世家王氏百般阻挠。

后李境见朝臣因立储之争而结党伐异,不顾民生,主动请旨离开建康,放弃储位,入了蜀城为大晋戍守西边门户,这才有了当今的上位。

如此过了近二十载安稳岁月,蜀王在长子李容芝长到十五岁时,将其送入京城,名为请皇帝为子侄赐婚,实则却是质子表忠的意思。陛下感念其忠心,便封李容芝为徽郡王,其所娶王妃,是江东豪族义兴周氏之女。

蜀王父子皆是纯孝之人,如若郗太妃真在宫中出事,且非寿终正寝,而是无病无灾地饿死,便兹事体大了。

佘公公回说郡王妃去了也不成,往日都是傅小娘子去服侍,太妃娘娘神志不清,只找傅娘子。

庾皇后听后又想砸盏子了,这一个两个的,也不知被那丫头灌了什么迷魂汤,都把她当成一块香饽饽。无法,只得捺下火气,亲去太妃苑走一遭。

这一夜,是没个消停了。

西山行宫,南殿阁中。

卫觎听到那句“断腕”,略一沉默,也未责她胡言,缓徐声道:“暴虎冯河,有勇无智。既存断腕之心,对宫中会做何反应,可有预判?”

“有

。”

簪缨的侧颜在红烛映照下胭若桃花色,绷着小脸严肃道:“往最坏处想,明的,召我入宫觐见,然后将我扣留。我自不会去,难道宫里会派兵来围剿西山行宫?又或以抗旨之罪杀我头?这两者,都是将事情闹大的路数,比我抄经生的法子还快些,皇家在我身上,说到底求的是财,投鼠忌器,理应不会大肆张扬,公然处置此事。

“若来暗的,最坏不过杀我灭口。我一条命无足轻重,可唐家还有千千万万的掌柜,牙行,伙计,他们总堵不住悠悠众口,到头来是宗室失道,受人话柄。”

卫觎落睫,指节捏得毕剥一声。

他听得出来,簪缨虑事尚有稚嫩之处,却已是在尽力思考了。然而一个看起来乖巧无害的小女娘,究竟经历过何事,才会让她在权衡时,首先将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

他家阿奴不该是这样的。

“重说那句话。”

声音不重,还带着刻意放柔的稠缓尾音,簪缨却依旧感到案几对面的人有些不高兴了。

她以为自己说了什么蠢话,连忙从头到尾细筛一遍,有些不确定,又想了一遍,才觑着眸色改口道:“我、我一条命很贵重,身后有唐家做依靠,宫里不敢乱来——哦,还有小舅舅,小舅舅会保护阿傅。”

一记并不怎么高明的拍马,令卫觎目色由翳转睛,没脾气地笑了一声。

簪缨呆呆道:“小舅舅笑了。”

她叫得倒顺口。

卫觎听着也顺耳,无奈道:“我又非木头人。”

说着,他将南殿那边送来的桂花点心往小囡面前推了推,“阿奴,任何时候都记住一点,命在,机会才在。”

他墨色的眸海中凶气微荡,立即低头敛住,轻如自语:“天道本不公,想争,只能用最硬的一条命去争。”

沙场之人,开口便有蹀血之气,这本不是说给闺阁女儿的话,簪缨却听得津津有味,缩回摸糕饼的手点头,“阿傅受教,谨记于心。”

她是选错过一回的人,最知生命至上的道理。

卫觎面色复又和缓,拈起一枚花瓣形的糕点递去。簪缨双手捧拢接过,酝酿了一阵,奓着胆子道:“但是这件事,我想自己来,不想假手于人。小舅舅,可以吗?”

卫觎不答可不可以,理了理袖摆,懒声反问,“不用我,用王家?”

簪缨口中含糊一噎,对于小舅舅能轻易看透她心中所想的本事,几乎要渐渐习惯了,说是的,“听说王氏与庾氏有旧怨。”

卫觎问:“那你可知王庾为何结怨?”

簪缨道:“因王家不愿太子临政。”

卫觎又问:“王家为何不愿太子临政?”

簪缨:“因为他们夙有旧怨……”

说到这里,她自己也觉不像话了,微微挺直身板,“舅舅教我。”

卫觎望着她求知若渴的模样,淡笑,随口拣几句与她听:“王氏,世世相国,代代公卿,一言可左右政局。你可知不止南朝有王氏,北朝魏国的丞相也姓王,二者同出一族,可攀得上堂亲。只因当年南渡时,大半王氏族人渡了淮河,剩下几支留在了祸乱的洛阳,却也凭自身的士族威望,在乱世扎稳根基。北魏拓跋氏,本胡人,欲习中原风俗文化,欲统治羁留北方的大批汉人不生异心,便要用汉人的名门世家。民间有句话,王与帝,共天下,由来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