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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妃退婚后全皇宫追悔莫及(311)

作者: 晏闲 阅读记录

卫觎一双锐利的剑目俯瞰三军,道:“我知道,最近有流言四起,说我龟缩不出,是病危将死。今日我只问一言,何人愿随我打过江去,火烧朱雀桥,攻下紫微宫!”

卫觎积威深重,一贯是言出于口,人莫得违。且

他今日现身于大营,风采弈弈,傲岸绝伦,何有丝毫病态,分明是世间门第一等英雄人物。

将士们瞻之仰之,再无疑虑,豪情迸发,异口同声道:

“誓死追随大将军!誓死追随大将军!”

军中皆热血男儿,这声声壮威,超山拔海,气贯长虹。

喊声之后,骑军都统孙无忌激动难抑,他所率的方阵本就位于擂鼓台左侧最前方,斗胆出列,向簪缨的方向抱拳言道:

“女君,孙某有一言憋在心里已久,恨不能有机会当面向女君说明。往日求而不得,今日不吐不快,还望大将军与女君不要怪罪。”

簪缨曾在京口军府与这人打过照面,不知他要说何事。见卫觎无异议,她点头道:“尔可尽言。”

孙无忌深吸一口气:“北府三营骑军主将孙无忌,去岁与北魏尉部兵马会战汝阳时,得唐氏女君济粮五万石,马八百匹,这批补给无异及时雨,直接一扫我军劣势,使我军大获全胜,战后复盘统计,至少少死二千卒。孙某在此,拜谢女君!”

簪缨听后,怔营一瞬,敛袖回礼:“将军与士兵们真刀真枪在前拼杀,喋血千里,随大司马收复失地,定鼎中原,才是居功之至。后勤之事原我本份,何值一提。”

孙无忌身旁的假节官海锋,有些失神看着高台上那道端重明丽的身影。

他想起两年前他在京口接待这位娘子时,她还是名腼腆柔怯的小女娘,她请自己带她去军户一看,又送给他的闺女一条漂亮的丝绸发带,被清晏那个丫头视若珍宝。

海锋出列抱拳,沉声道:“海锋,先登营假节督军。栾川一役,率部围敌军固守之城三月不下,吃粮十万石,补给不曾有一日中断,故军心不摇,终克城取胜,末将谢过女君!”

其后,纷纷有将领自发出列。

“周鸿,兕豹营,校尉,参与守卫石门水口,所领小队分得床弩一具,精弩五具,铠甲三十副。”

“乐遒,北府车骑副将,历经登封、宜阳、伊川之战,得补给战马千余匹,谷粮万石。”

“张恪,重骑军,冲锋校尉,虎牢关一战,一骑三马,亡马存人。”

“凌小暑,乞活军……”

“越南关,雁子营……”

“恒道,鸷鹗营……”

一个接一个的营队将领出列,向簪缨汇报战果。

这不是事先排演好的,为将者,战前先知庙算,必需了解军中粮马辎重情况,方能制订战策。所以有人开了头,这些让主将们烂熟于心的账数,自然而然便吐露了出来。

这些血直勇毅的军人并不傻,他们口称簪缨一声女君,不是因为这女子生得美丽,不是因她在洛阳风头正盛,也不是她依附于大司马的手段高超,而是,人人心里都有一本账。

兖州军在北方打仗的粮饷,南朝是分文不出,所费锱铢,皆来自这位唐娘子自家的口袋。

没有多少人会天真地以为,富商唐氏真是一个永远掏不空的无底洞,打仗吃钱的速度,远比普通老百姓想象的要大得多,尤其还是与胡人骁骑硬碰硬的死战,钱顶不上,就得拿人命去顶。可是有了唐氏这个后盾,他们从来也没有短过前线的军需。

听闻唐娘子在青州主事时,一日饮食不过五盏盘,此事虽未知真假,然空穴不来风,这些分营的领将们看不到全局,但是落在自家身上,每日吃进口的军粮,冬日穿在身的暖絮,却是能切实体会到的。

虽说从古至今打仗哪有不死人的,但他们手下带的兵就像农人一年到头收在手里的粮食,可钉可铆地数算,生怕少了一个。唐娘子如此出身高贵之人,却和他们大将军一样,是想方设法让军队里少死人的好主上。

北府军和后来合并的兖州军,私下里其

实不怎么习惯称簪缨为女君,而是叫她唐娘子,因为唐娘子听起来,更像大将军的夫人嘛!如此绝代佳人,除了他们大将军般配得上,还有哪个小子有此福分,倘若花落别人家,就算大将军不发话,他们这些大老粗抢也要把人给抢回来。但是今日这声女君,是他们心悦诚服叫出口的。

因为他们心里认这位主母,因为她值得。

簪缨听着这些铿锵有力的话语,心潮起伏,唯有揖袖再拜。

卫觎没有打断众将,待麾下之人胸臆尽吐,他神色沉静地望着这些列成一排的将领,道:

“去岁一年之战,轻骑一营死三千六,二营死伤七千,三营一千五,伤万余人,马毙九千匹;重骑军,损失人数一个营,先路斥侯全灭,鸷鹗营几乎灭营;龙字旗下乞活军,十失其半;宋字旗旧北府军,死战三千……”

一应老将闻言,不约而同红了眼眶。

他们记得的事,大将军也记得。

兵士为将军效死,将军为兵士记功。

“我卫觎手下无孬兵,你们都是好样的。”

卫觎字字沉毅,注视眼前黑云压城的铁甲。

整座军营肃然无声。

卫觎仿佛察觉到气氛太凝重,又随意摆了摆手,他誓师时也不常说这种黏粘之语,即命三军变化兵阵,审阅军容。

女君可是第一次前来阅兵,军中人心振奋,即刻卖力地操演起来。

期间门卫觎偶尔向簪缨低语几句,指点其中奥妙。两人停留了多半个时辰,便乘车起驾回了。

直到那仪仗行出东野老远,谢榆方透露,今日是女君的生辰。

众将一听,这才恍然大将军为何大费周章地集兵于此,与女君同临此地。他们也不管阶职高低,纷纷向谢参军埋怨大呼:“你怎不早说!”

这件事一传十十传百,营里的军士们尚难以忘记方才目睹的绝色之姿,互看几眼,没了大将军神威压制的兵油子们,忽然喊起号子,朝西面高呼:

“吾等恭贺女君芳辰!”

从洛阳东大营中冲霄而出的声浪,一次高过一次,声声不绝,是那十七声贺芳辰。

簪缨坐在辇中,听着身后追来的祝贺,手心与卫觎紧紧握在一起,眸中波澜潋滟。

半晌,她道:“与谢刺史约定的上蔡之会,我也去。”

卫觎点头,声音轻柔:“谢公点名请你去,我也不想与你分开,去便一道去。不过今天不虑事了,好好过个生日。”

二人回到宫中,白马寺那边也为簪缨的生诞送上一件方丈开光过的百福裟衣,以及九十九卷僧人手抄莲华经。

簪缨收下,派人去寺中致谢。

直至薄暮,宫中明灯点燃,少府为簪缨准备的生辰宴在西池榭宫中起宴,簪缨看着殿中的热闹氛围,在大营中感受到的震撼之情才渐渐舒和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