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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妃退婚后全皇宫追悔莫及(283)

作者: 晏闲 阅读记录

李境与李蕴闻言,脸上同时露出惊愕难言的表情。李蕴不可思议地站起身:“他要传给谁?”

待二人赶至宫闱,同样得信的太子李星烺与梁贵妃,已经在李豫内寝中了。

李豫自从因庾氏母子的事呕了回血,身体每况愈下,渐至一日昏睡个时辰。太医丞不敢说实,诊断是痰迷上壅,那天师道进贡的丹丸虽早已停服,可是积重难返,李豫的手臂和大腿上开始不断生出褐紫斑点。

整座龙寝散发出一种腐朽的气味,用再多的香料也掩盖不住。

上一次李豫能清醒地召人说几句话,还是在三月中旬,当时他勉强鼓动着口齿不清的唇舌,勒令刑部追究张道长贡药之失。

李豫躺在病榻上这一年,日复一复感觉到自己日趋颓废的病躯,方明白当初焕儿劝他少服丹药,原是所言非虚,一片孝心。

可惜一切悔之晚矣,他根本不知焕儿如今在何处,而且那个张道长听闻风声后早已逃之夭夭,不知去向了。

今天李豫难得撑着片刻精神,让原璁召来太子与宗亲,撑到众人来到,晋帝已是面色灰败,汗如雨下。

李豫面对着这些围拢在他榻前的亲眷,愈发感觉到死亡的阴影就在头顶笼罩着他,他眼眶发红,颤抖着伸出手,拉住神色懵懂的李星烺,喉咙混浊道:“太子仁孝纯臻,朕……自知时寿天限,今,今禅位于太子李星烺,即刻践祚。长公主与蜀王皆在,正好做为见证……”

他一句话说得断断续续,每个字都要用尽力气才能咬准。

满室之人面色各异。

李星烺跪侍在龙榻之前,闻之泪下如线,惶恐摇头:“父皇有天命所佑,必能遇难呈祥,儿臣何德何能,岂敢领受?”

“朕说你、你行你便行,接、接旨

!”李豫呼吸沉重,微微从枕上抬起头,紧攥李星烺的手不撒开,迫令他应下。

长公主和蜀亲王交换一个眼色,萧氏眼睛红肿地在旁轻轻抽泣,面上似对皇帝担忧不已,内里实则已如滚翻的油锅,熬煎着她的心肝。

在场除了尊君爱父的李星烺之外,把原公公都算上,谁不了解李豫伪饰反复的心性,谁又看不出李豫的打算?他绝口不提卫觎霸占洛阳的事,赶在这个节骨眼上禅位,就是怕李氏江山毁于他手,自己成为千古罪人。

所以哪怕病笃,他也要匆匆忙忙地这烫手山芋扔出去。

一旦成为太上皇,不管洛阳与建康对峙的结果如何,李氏是存是亡,便都与他无关了。

可是以李星烺的能力,根本不足以接下这个烂摊子,此时朝中已是人心浮动,在这个时候交接皇权,引来的只会是各方势力对新帝的拿捏和动荡。

李豫若还有一丝为社稷考虑的理性,或者一丝身为人父的仁慈,即便要禅位,他也该禅于有领兵之能又有宗室之望的蜀王。

毕竟当年,李境也让过他一回。

可是李豫既想逃脱责任,又私心想让自己的儿子坐江山。他含着泪轻唤李境一声阿兄,神色可怜道:“便请阿兄尽心辅佐太子,如此,朕死也可瞑目了。”

第142章 蠲裁混事者,改变侈靡……

蜀王面对皇上期许的目光, 沉吟半晌,只道了声“陛下三思”。无人看得出他此时在想些什么。

萧氏无声凝噎,眼泪如断线的珠子滑落, 为她的孩儿即将面对的风霜刀剑, 也为大晋朝有如此的君主。

她跪在榻前,祈求李豫收回成命, 李豫不肯。

不多时, 王逍闻迅匆匆而至。

得知始末后,这位江左丞相诧然先看一眼李境, 心思百转,也力劝陛下收回成命。

李豫固执己见,直到再次昏睡过去,始终也未更改口径。

长公主冷眼旁观这荒诞的一幕,忽然就觉得心寒。

“贵主们,且去外殿歇息片刻再议吧。”原璁适时轻声提醒。

这殿里的味儿不好闻,长公主阴沉着脸色第一个迈步出去, 即命内侍通风散气。

太子以袖拭泪, 略整仪表随后而出。他目光静恻地望了母妃一眼,转身拜在蜀王身前:“皇伯父明鉴, 星烺无能,当不起一国之君的重担,星烺愿让位于皇伯父, 请皇伯父万勿推辞。”

此一语出,比方才李豫之言还要惊人。

蜀王威严的脸上先是一静, 而后目光深深波动,仿佛有点燃的焰星自他眸底迸出。

连梁贵妃都怔了神,长公主就在此时破声笑了出来。

她一双凤眸中含有无限幽怨, 又有无限感慨,仿佛预见这高天将倾,朱楼将塌。她自嘲着说:“原来我李家江山可论斤来卖,讨价转手如同儿戏。好啊,好啊。”

蜀王在她的讥讽中皱起眉头,按捺住心中浮沉的思潮,轻抚太子发顶,拉起他道:“你姑母所言不错,皇位岂可儿戏哉!此言莫再提起。”

他朝挡住内殿的帘幔看了一眼,神色不明。

“依本王看,陛下的神智尚不清醒,待陛下再醒时,再作论断吧。”

白马寺不愧为洛阳第一寺。

佛刹内不仅庙宇恢弘,香火鼎盛,正殿后还分布着百果园,佛碑林,荷柳池塘,僧人精舍等等建筑。人行其间,眼中但见堂庑周环,曲房连接,花丰果蔚,林木扶疏。

簪缨将自己手抄的经卷供奉在宝殿佛座前,释绪方丈亲自引她四下参观。

白马寺的僧众听闻唐娘子来此斋戒,尽来瞻仰玉容,一时间僧衣踊跃,从者如风。

簪缨所带的武僧此时派上了用场,严严实实地守护在簪缨外围,不让来者离得过近。

寺中的墙壁上绘有飞天神女图,都是建寺之时中京有名的丹青妙手画就,此后随年修补,色彩如新。画中的仙女发梳高髻,身姿婀娜,纱髾飘渺,正如簪缨今日这身打扮。

她立于壁下随意欣赏一会,比较着与江南寺中的不同。这幅景象在僧众眼里,却恰如神女照镜,唐娘子又比壁画中人更为清丽窈窕,活色生香。

“优昙华一路马不停蹄地行来,颇为辛苦了,不若先让她去休息。”昙清知道护着簪缨,对释绪师兄笑道,“咱们两个自去参禅,如何?”

释绪捋须善然称是,簪缨向两位方丈致意,方得以脱身。

她身份尊贵特殊,寺里为她准备的下榻处,是在清凉台附近的一处独立精舍。外有济南武僧就地趺坐诵经,内有姜娘与影卫保护,无人叨扰。

屋子里是个宽敞疏阔的布局,内外二隔间,舍内飘袅着淡白的沉水香烟,与直棂窗外的翠竹叶影相得益彰。

簪缨一进门,却顾不上参观,先让春堇和阿芜帮她松散发髻。

这凌云髻顾名思义,就在于一个高字。不但要先用发油将发缕梳成特定的形状,还要用五支一指来长的凤羽纹金簪,竖向将梳好的髻鬟固定在头顶,再顶着走上两三个时辰……簪缨抱怨:“我的脖子快要僵

了。”

二婢听那略显娇嗔的语气,相视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