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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妃退婚后全皇宫追悔莫及(23)

作者: 晏闲 阅读记录

傅骁当即回言:“陆令公德高劭望,何以尽日盯住别家内宅事!傅氏与未来太子妃乃骨肉至亲,纵然偶有误会,也是我自家事,自会解决周全,何妨于先兄。望令公莫听无根物议,人云亦云!”

陆抗“嘶”一声疑惑道:“哦?老夫怎么听说,昨日傅府大肆破土动工,弄得地动山摇的,连几株花、几棵竹也连土挖去,半个园子片瓦不存,贵府——遭贼否?”

这个不光彩的短儿一揭,朝堂上的窃议声就变大了,还有不知是谁忍不住发出一声闷笑。

短短一夜,和未来太子妃离宫出走一样不胫而走的,便是这位傅氏女郎离奇地派人搬空了傅家半个府宅。

现下只怕半个建康的世家,都在暗地笑话傅家里子面子失尽,不成个体统。

傅则安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有心争辩,傅骁隐忍地向侄儿摇头。不可,这时候与这些等着看傅家笑话的人争论,无异于火上浇油。

他避重就轻地向上首深揖一礼,“请陛下放心,臣,必尽早劝解太子妃回宫。”

“此言差矣。”

站在朝臣之首,一直揣着双袖阖目似在养神的王逍悠然睁眼。

这位已年过六旬的晋朝丞相,敛目视人时,目中犹有矍熠光采,“闻听傅氏女郎昨日起毒誓,亲口退了婚,那么她如今,应不再是东宫的太子妃了吧。”

此言既出,廷上连皇帝都平息不下的议论声,倏然便如雪点落进沸水,一片哑寂。

李豫目光下视,在袖中按住掌心,“王丞相有何高见?”

王逍又含笑遥头:“没有,没有。随口之言,陛下莫怪。”

可就是这和事佬一样的姿态,让李豫陡生厌烦。他看着王逍那张仿佛万事弗争的清癯脸庞,忆起二十几年前,父皇曾领着他的皇兄立于丹墀之上,欲立皇兄为储君,而王逍的父亲——前任丞相王穰,就站在今日王逍的位置上,出口反对,极力扶立他作太子。

只因皇兄的生母郗贵妃为名门之

女,家族势力煊赫,而他的母族却微不足道,无所依托。

琅琊王氏不欲分权于高平郗氏之手,于是选择了他。

说起来,王氏还算是他之所以能成为九五之尊的“恩人”。

可坊间那句童谣怎么说来着?王与帝,共天下啊……

李豫一言不发地起身转进屏风,向里头的燕殿行去,留给臣工们一个冷默的背影。

老态初现的晋帝脱下腕上的黄檀降真香木珠串,捻在手里,踩在蜀中红锦织就的地衣上,走着想着:他们当年摆拢父皇还不够,今日又想左右朕对继承人的择取吗,到了明日,南面之君,是否要改姓王?古往今来,历朝历代,何曾听闻世家门阀养兵持政,与君分权的道理……

“太子、太子呢?”李豫念了几声,御前黄门侍郎忙上前道,“陛下忘了,今日天未亮,殿下便去楼玄山接傅娘子了。”

李豫回省过神,似训又似纵地轻哼一声:“他是该长个教训了。告诉太子,今日接不回人,他也别回来了。”

而后又下谕:“还有,嘱咐傅家那叔侄俩,好好地去给缨丫头赔个不是。弄得清流不像清流,门户不成门户的,成什么体统!”

黄门道是,随后想到那位一早就等在中斋外,对他哈腰谄笑好话说尽的显阳宫大长秋,斟酌着替皇后美言道:“皇后娘娘在宫里备好了朝食,还有清火的雪菊清心饮,陛下,是否过去用膳?”

李豫烦心地挥挥手,他现在一想到皇后在华林宴上出的差错就头疼。

他简直想不通,皇后往常那样审慎的人,怎会疏失到让阿缨一个人出了宫去?

阿缨自幼胆小,从未单独出过宫门,昨夜又是雷又是雨的,也不知她在外面怕是不怕,吃得好不好,可千万别受了风寒。

“令御膳房多做些傅娘子平日爱吃的备着,玉烛殿那边也小心候着。”李豫沉郁地看了眼日影,“不去显阳宫了,去梁妃那儿。”

“娘娘,黄门侍郎来禀,说陛下即刻要过来了!”

毓宁宫,梁妃萧氏身边的女使进殿通报,脸上充满喜气。

“真的,父皇要过来了吗?”正歪在案上百无聊赖学着女红的罗襦少女撂下竹剪,惊喜起身。

梁妃膝下育有一子二女,二皇子李星烺、二公主济和与五公主浈和,大女儿已出嫁,这便是那个小的,今年不过十四。

“我就说嘛,就中宫孃孃昨日办的那个宴会,丢尽皇家脸面,父皇怎可能不生气?”浈和公主嘟着小嘴,“早该来多看看母妃的……还有玉烛殿那位,哼,娇里娇气的,我看走了更好,不必往回找……”

“小五,又口无遮拦,嫌你父皇罚得你不够多是吗?”萧氏开口训说女儿,声音却同大多江南女子一样柔婉,即使疾言厉色也没多大威力。

她的一对秋水明眸亦蕴着淮左水乡的婉媚,望着殿门,“陛下不会来的。”

浈和不信,“怎么会呢?”

萧氏垂睫淡笑而已。

她虽日日矩守在这深宫中,对外头的事尚还晓得几分。陛下属意太子,王氏一族却与她的烺儿走动颇近,其实,王家能看中烺儿什么呢,不过是看中二皇子生母——她这个娘亲无用,没有家族助力,方便把控罢了。

陛下若不去中宫而来她这里,便等于昭告众人,太子失了圣心。

陛下向来看重太子,不会如此的。

萧氏连接驾的准备都没做,倚在蹙金双绣隐囊上,思绪一忽儿飘到玉烛殿的那位小女娘身上。

这些年皇后娘娘把那孩子管得严,两宫一向井水不犯河水,偶尔在御道上见了,傅小娘子向她见礼都敛着神,不敢多说一句话。

可她见过那孩子小时候的样子。

分明是活泼灵巧,雪团一样的娃娃见人便弯起乌溜溜的眼睛笑,揖手撒娇讨果子吃,憨态可掬,讨喜极了。

浈和心思粗浅,有句话却说到了萧氏的心上:她情愿那傅娘子不要再回来得好……

这座深似海的宫庭,宫中深似海的人心,人心下深似海的鬼蜮伎俩,不是那样个柔弱纯善的女子可消磨的。

可惜,她的想法也不算数啊。

萧氏轻轻一叹,二殿外的小内监适时来报:“娘娘,圣驾方才已经到了毓宁宫门口,却又……折去郭采女的砚香阁了。”

“什么?”浈和不可思议地跳起来,挥舞着纤髾喊道,“为何啊!”

“小五,收声,不许闹了。”萧氏丝毫不意外,招手让幼女近前来,温柔地为她理好弄歪的襟领。

她正想翻一翻经书打发时间,侍女阿嶙从外面回来,至她身侧耳语:“娘娘,太妃苑里的郗贵太妃又闹起来了……太妃数日没看见傅小娘子,发了脾气不吃不喝,一时叫嚷傅小娘子被坏人抓走了,一时又说阖宫人都想害她,水米不进,谁劝也不成。娘娘看,这怎生是好?”

萧氏听后,不免有些头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