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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妃退婚后全皇宫追悔莫及(187)

作者: 晏闲 阅读记录

尤其在小娘子得知卫觎中毒的真相以后,大司马是如何耐心小意地哄着小娘子,甚至已经超过一个长辈该做的尺度,杜掌柜通通看在眼里。

他在经历过最初的震惊后,又觉得没什么不可以。

在旁人眼中,这二人身份尊贵,风光无限,可又有

谁知道,这是两个尝尽了半生辛酸的苦命人。

若他们能从此苦尽甘来,哪怕世俗礼法不容,他老杜也要为他们争上一争。

怕只怕,大司马的身子……

杜掌柜心酸一晌,不许任氏再在小娘子面前打探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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簪缨此行不是游山玩水,所以沿途在每个驿馆休整的时间都不超两日。偏生这日夜里一场冷雨来袭,一行人便在怀城多耽误了一日。

等到再次行进,时气已彻底转寒,簪缨换上了银鼠锦毛围领的呢子斗篷,车厢中也多了炭鼎。

杜掌柜心疼小娘子受罪,簪缨反而笑道:“听说黄河入冬以后,千里冰封,蔚为壮观,燕山以北更有雪花大如席。我生在江南,不知中原辽阔壮丽,此等景色若不能涉足亲睹,岂不可惜。”

不知是否那味毒龙池中莲的药效奇绝,簪缨一路颠沛,冷热不时,却连个小风寒都不曾染上。

倒是见了马车外头骑青驴的沈阶,仍只穿着一件半夹绵的青衫,无披无氅,指骨发青,簪缨看着都冷,关怀道:“蹈玉不冷?”

沈阶在驴背上颔首:“阶怕过惯轻裘玉馔的日子,会忘本,冷气清神,恰到好处。”

簪缨酸酸地笑了一声,“讽谏我呢。”

正闲话,马车戛然一止,似马受惊。

随护车后的精甲队列感知敏锐,马上自发地缩紧防线。

簪缨听见前方杜掌柜刻意压低的声音:“为何偏从这里过?”

充当轼人的伙计嗫嚅:“前些日子接连暴雨,水路淤堵了,从前跟掌柜的出门,小人知此条路取近,斥侯又探过无危险,这才……”

簪缨闻声下车,问道:“怎么了?”

她还未等走去,杜掌柜慌忙回身挡在簪缨身前。

“无事无事,就是附近有个……乱葬坑,怕冲撞到小娘子。小娘子快回车上去,队伍这便走了。”

杜掌柜话音才落,本在车厢中的白狼闻到气味跃下来,警惕地竖起双耳,向道旁倾斜而下的坳壑中凝望。

簪缨察觉到不同寻常,下意识随着望去。

沈阶视野所及更远,看到那片景象,他霍然变色,下驴快步奔至簪缨身前,挡住她的视线。

“女郎别看。”

簪缨视线被遮挡,却已闻到一股不算浓郁,却令人作呕的腐臭味道。

第93章

之前在路上, 簪缨见过这附近有田庄人家,按照常理,乱葬岗不可能设在此处。

她凝眉问:“到底何事!”

沈阶一静, 在杜掌柜不断使眼色中, 还是如实道:“底下土坑里有许多断肢尸骸,看其腐烂衣物,似附近村人,观其伤口, 是马蹄践踏与利刃穿透所致。应是原本掩埋的, 被暴雨冲开了泥土,才会露出来。”

簪缨心里打个寒颤,“多少人?”

沈阶高挑的身影挡着她,侧眸向坑中粗略扫了一眼,喉管紧缩,笼统道:“……很多。”

簪缨不解,“是遭遇匪盗?”

沈阶一时默然。下去查探的两名北府卫这时返回复命:“女公子,不是盗匪,是北魏边境的小股骑兵袭扰了此处村落,夺粮抢女人,这些手无寸铁的村人皆是命丧胡人铁骑之下。”

簪缨听后惊愕难抑。

她调转视线看看杜掌柜,又看看沈阶,见他们神色沉重却平静,仿佛对此见怪不怪,艰难地挤出声音:“可这里是徐州,是淮水以南啊。”

这里非但在南朝治下, 就算离京都建康也算不了多远, 北朝铁骑不是被小舅舅阻挡在淮北以外了吗, 怎么能肆意到此欺掠南朝百姓?

沈阶轻声解释:“胡人自与汉人隔江而治以来,他们军中一直有这种利用散骑游击队,来截掠大晋边郡农庄耕田的路数,只为破坏晋军的军粮供应,扰乱民生。

“狡虏无耻,少则三五骑,多不过十几骑,专门避开晋军袭扰后方农田,一来对方目标小,机动性强,还未等晋人兵卫反应过来,已得手后撤;二来郡县兵力有限,而村落分散众多,精锐之兵只能布防在关要,无法舍本逐末分兵下达每一个田村。魏人正是看准这一点,所以一直沿用这种恶心的办法,一向是南朝痈痔之患。”

护卫簪缨的京口精兵领队姓王名叡,闻听沈阶侃侃之言,不由刮目,道:“阁下少年文质,竟也知军事,细致入微,甚解其义。”

簪缨听王叡这样说,便知沈阶所言不虚。

她问沈阶:“从前你负笄游学,也目睹过这种情况?”

沈阶仿佛回想起什么,腮骨一刹棱起,眸光明灭,慢慢点头。

簪缨又转头问杜掌柜:“伯伯从前行商,也遇过此事?”

杜掌柜不知该怎么说,不放心地留意着小娘子神色,轻叹一声:“外头确不比京畿太平,边郡常有动乱,这两年大抵还好些……”

簪缨沉默,拨开他们挡住她的身体,慢慢向前走了两步,望向坑谷。

在场之人同时阻拦,杜掌柜更是失色,不让她靠近。

但簪缨坚持要看,便见那泥泞斑驳的土坑中,腐肉泥烂,白骨堆垒,残缺的颅骨四肢混成一片,其中有不足岁的婴孩,也勉强辨得出袒胸露腹的妇人。

伴随着粘稠弥漫在空气中的恶臭味,有些尸体在高度糜烂后鼓胀如球,面目全非,状极骇人。

簪缨曾在佛庙的壁画上见过地狱变相图。

却远不及眼前一幕冲击人心。

她猝然蹲下呕吐出来,胃里翻江倒海,连隔夜饭都哕了个干净。

王叡拄刀默默,心道这等场景哪怕是他看见也心有余悸,这女君也太过倔强大胆。

沈阶安静地在簪缨身旁蹲下,递出一方青帕,没有言声。

“小娘子?”此处动静惊动了留守车旁的春堇与阿芜,便要过来。

簪缨陡然回头:“不许过来,回车上去!”

制止侍女后,她吐无可吐,接过帕子拭净秽物,借了沈阶一点力,晃身站起。

她先看了杜掌柜一眼,示以自己无事,雪白了一层的脸色面向王首领,听得出在刻意调匀呼吸,“据尸体腐坏程度,是什

么时候出的事?”

王叡一愣,回说:“近日有雨水,加快了……大抵死后五六日,不会超过八日。”

簪缨点头,吩咐他带人去附近村落查看详情,看是否还有活口。

王叡对此有些经验,“这坟坑应该便是侥幸生还之人动手倔埋的,田庄已败,生人早已逃往他处,村里该是没什么人了。”

簪缨轻而坚持道:“去看看。”

“是。”女公子既有令,王叡便点了二十人往。

簪缨便同沈阶一起往回走,等待结果,脸色依旧不大好,自语着:“五六日,我们因阴雨在上一个城驿耽搁的时日,加起来也就是五六日。若能早些来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