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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妃退婚后全皇宫追悔莫及(178)

作者: 晏闲 阅读记录

“将军哪里的话,令嫒十分可爱。”簪缨道,“往后也不须拘束她,尽管来玩便是了。”

她笑着看向小女娘,“我还不知你叫什么名字。”

小女孩大声道:“我叫海清晏!是大将军的大将军取的名字!”

大将军的大将军,便是祖松之将军了。

海清河晏,正是他毕生之望。

海锋听见稚童言语,摸摸女儿的头,眼中浮现怀念怅惘之色。簪缨亦略显失神。

还是海锋先回神道:“大将军在营中脱不开身,命下职来带女公子出去转转,镇子上没什么特别景致,酒楼店面尚有几家,女公子若不觉劳累,可去尝尝鲜。”

簪缨得到京里的消息,无心闲逛,一低头,看见海清晏的目光亮晶晶地落在她身上,忽起一个念头:“我想去军户瞧一瞧,可否方便?”

那军户是隶属于北府的兵丁及其家眷聚居之所,在城外数里,筑室屯田,人口稠密混杂。

去虽是能去,只是无甚可观,海锋想不通女公子去那里做什么,只当她一时心血来潮,便亲自驾车送她去。

出城四五里后,簪缨透过车帘,看见了一大片低矮密集的住房。

正是做早饭的时辰,此地不比城中肃静,低空中炊烟成雾,鸦雀乌合,阡陌犬牙交错,时见篱笆鸡犬,更远处是才经历过秋收的空旷田野。

不知簪缨来此的消息如何传了出来,家家户户都有老妪或少妇从院中出来,目光好奇而小心,殷切恭敬地瞻视这位据说是大将军心爱小辈的红衣女郎。

簪缨牵着海清晏下车,羊角辫小丫头被漂亮姊姊牵在手里,别提有多神气了,得意之情仅次于迎接爹爹凯旋回家,指着东家院落西家篱笆,不断兴奋地给簪缨介绍着谁家是谁家。

海锋在旁听得哭笑不得,贵人目无下尘,岂会留心于此,好在女郎并未露出不耐的神色,他暗中感激女公子没戳穿女儿的小孩子把戏。

簪缨在海氏父女的陪同下,一面走着一面目望两旁,见这里的人果如海清晏所说,或穿葛麻或穿细布,荆钗布裙,朴素无华,然而看她们的神容气色都无困顿,便知必是吃饱穿暖,过得是太平日子。

许多妇人手里都牵着个女孩儿,有的门户是两个,年龄不大的稚童便躲在大人身后偷偷望她。

簪缨若有所思地问海将军:“怎么只见女娘?”

纵使征集男丁入伍,也该有未成年的孩子才是。

海锋笑道:“想是听说京中流行什么男女不同席的规矩,怕唐突了女公子,没领出来罢。”

他拍拍女儿的羊角辫,不禁感慨:“女公子瞧这里的女娘多?老海却敢保证,放眼南北九州军阀,只有北府军户是如此。连年战乱,民生艰难,哪里不是贱卖女儿换几斤口粮,更何况比白户还不如的军户?不过从祖大将军接掌北府起,便定了规矩,不准欺凌军户,这些年军饷再难,上头也从没难过我们……”

他重重吐出一口气,又咧嘴一笑:“嘿,咱们卫大将军就更狠了,连听闻兵士骂老婆打丫头也要罚,说小子随便揍,就当提前替他练兵了,丫头不成,是娇客,没生在富贵窝里,生在他北府,照样不是过低

贱日子的。还常说,他领我们这帮人在前头拼命,就是为了这拨小女娘胚子长大时,天下无兵,到时再也不必嫁一个长征远战的男人,日日春闺梦里,可以嫁个良人,过太平的日子。”

簪缨听得眼眶微微发红。

再看着这些军眷身上的粗布衣裾,簪缨忽觉自己像个何不食肉糜之人,自惭形秽。

也是经过眼前的所见所闻,她终于知道了自己当做何事。

回到都督府,她对海锋道:“请将军带话给大司马,请他方便时回府一趟。”

海锋领命。

然而一日过去,卫觎并未回府,第二日,还是不见他人影。

簪缨只以为自己话里没说清,又寻来一个亲卫让他传信:“便说我有非常重要之事与大司马协商,若他实无空闲,请徐先生来商谈也是一样的。”

这句话传出去后,当天下午,卫觎便赶回城中。下马进门,男人还带着一身沙尘热气,第一眼便紧紧锁在簪缨身上,声音低沉:“是当真有事?”

簪缨莫名,两天之前她不是就已告诉他了吗,合着小舅舅这两日以为她是闹着玩不成,害她白等得心焦。

她心中如此想,娇唇轻抿,含嗔之态不觉便现于眼中。

卫觎避了她整两日。

以为如此,那些隔靴骚痒的臆念就会不攻自破。

然而当他目光与她轻触上的瞬间,见少女青绫之袿,容眸流盼,卫觎一颗心都化为弱水,骤生三千波澜。

他不自控地近前一步,高大身影将簪缨半倾半压地笼罩。

却又微撇开头,掩住喉结滑动。

“何事?”

却见簪缨很快收起娇态,目光沉静,仰面正色道:“唐氏要助资北府军。”

她说的不是唐氏“想”助资北府军,求个商量,而是唐氏“要”助资北府军,不容质疑。

第88章

这句话后, 卫觎凝眸注视簪缨,足有半晌。

那双漆深的眸底仿佛蕴着漩涡,吸引着人向内迷陷, 簪缨不觉被他盯得脸热。

随即她想到此事重大, 不比平常玩笑,于是不避目光, 直直回视他, 语气严肃:“我已想定了的。”

卫觎浑身的紧绷慢慢松懈下去,迟迟地, 低靡一声:“这是要强买强卖?”

簪缨见他唇角隐约勾动, 似乎以为她说的是小孩子话, 全未当真, 立刻不情愿了。才欲开口, 卫觎比手向里,“进屋说。”

簪缨便同他走进堂屋中,才跽坐下,就迫不及待道:“我是认真的。之前在京, 我并非没想过让唐氏出资襄助北府军, 然那时候,我知小舅舅定然不会同意……”

“焉知我今日便会同意。”

卫觎轻轻打断她,温声慢语, “就因为去了趟营户?”

簪缨语声微顿。原来他是知道的。

卫觎身躯挺拔地坐她对面,看着她,目光深邃,语锋浅淡, 让人捉摸不出心思。

“给我个理由。”

簪缨后背的寒毛莫名竖张。

卫觎认真起来的样子与方才不大一样, 一双看不出底里的瞳眸落在她身上, 像两柄钢刀,没有实质锋寒,却没轻没重地刮着她。

簪缨经过短暂的无所适从,整理思绪,徐徐道:“之前想过小舅舅不会同意,原因无非是当时我人尚在建康,你担心我受到皇室的猜忌,于我不利,难以脱身。我一旦被朝廷盯上,也会对小舅舅有所掣肘……

“其二,是小舅舅先前坐镇京口,虽训练出一支骁骑之师,然而京口正处于南朝廷与北朝廷的夹缝之中,说得好听是晋室拱卫,说得难听无异于腹背受敌,不好施展拳脚。在这等情形下,北府若草率地与唐氏产生勾连,只会惹人忌惮,恐生内乱。

“再有是我当时所知浅薄,不敢擅自主张,怕坏了小舅舅的深谋远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