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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妃退婚后全皇宫追悔莫及(170)

作者: 晏闲 阅读记录

妆镜前,身着一袭纯白中衣的簪缨粉黛尚未施妍,一双桃花眸的眼尾天然柔媚而上翘,容眸流盼,神姿清发。

她看见那套白色裳服,淡淡说道:“今日想穿红衣。”

城东驿亭的官道上,两千玄甲骑兵齐跨在战马之上,列成长方队阵,密密压压地几乎填满了整条驿道,威压整肃,不闻一声杂响。

领头那一骑却未穿甲胄,而是一袭帝释青褒衣长袍,玉带勒腰,广袖拂辔,飘飏若仙。

然而却无一人敢小觑他周身散发的威凛。

此人正是卫觎。

此处所指惧怕者,不是卫觎的那些嫡系亲兵,而是指挤在驿亭下的那些衣冠大臣。

上一次卫觎出征,是带着漫天非议走的,没有一个官员来此相送。而今时今日,卫觎可谓以计代战一当万,以最小的伤亡拿下了北朝半壁,又加封为竟陵王,权势无可复加。

故而,朝中的文武官员纵使是捏着鼻子、抖着腿肚子也不敢不来恭送。

只是竟陵王一身威煞寒气太过震慑,没人敢近前就是了。

忽而不知谁轻呼一声,城中方向有一名红衣女子骑马而来。

那马是汗血宝马,骨相神骏,马上的人则一身大红裙衫,头戴莲花玉冠,飘绽的裙摆如同火中红莲摇曳耀眼。

闺中年轻的女郎,少有能压住如此艳红之色的,然而穿在她身上,红衣雪肤乌发,交相映衬,只让人觉得红者愈媚,白者愈莹,而黑者愈净。

蛾眉曼睩,靡颜腻理,好似天外之来,美艳不可方物。

爱美修容乃南朝一大风气,亭下之人一时皆看得呆了。

直至二千精骑齐下马,动静惊天憾地,才惊醒了这些目光僭越之辈,连忙收回视线。

身着红裳的簪缨旁若无人,催马缓驰至卫觎身边。

自那日他从行宫领回了她,他自己也宿在新蕤园,却因连日军事繁忙,早出晚归的,一则簪缨也有自己的事,所以直至今朝,簪缨迎着耀面的晨熙,方能好好地看一看他。

从簪缨出现伊始卫觎便一直在看着她。

哪怕此时,她骑马与他并肩,卫觎的视线也没离开过少女脸颊半瞬。

以往只见她穿素色衣服,宛如濯濯清莲,常看常新,没想到她穿红会好看如厮。

簪缨两世为人,今日

却是头一遭穿红色衣装,旁人的眼光她都不在意,小舅舅要看,她便大大方方展示给他。

簪缨冲他一笑。

是女子长开后的婉静端方,活色生香。

只是她刚笑到一半,瞅见卫觎身上衣饰,皱起眉头。她深深看卫觎一眼,随即向他探出一只手去,状似牵手的姿态。

卫觎微顿,明知她要做什么,还是配合地伸出手。

怕她够不着从马上崴下来,还不露痕迹地夹马向她坐骑靠近一些。

冰冷的指尖被温热碰上的一刹,卫觎心里还想着:阿奴了不得,都会单手执缰了。

眸底漫上些笑影,那点为数不多只给她的温暖便从嗓音里带了出来,“不妨事。”

簪缨确认了她的猜测,眼中闪过一丝恼怒,信他的话才怪,转头问林锐,“将军的衣裘呢?”

今日是十六,簪缨已经知道他每月发作是在十五月圆之夜,次日的寒冷,是前夜压制燥火遗留的余症。

从前他都不遮掩的,所以今日特意不穿裘,不是为了掩人耳目,只能是怕她看见后伤心。

这不是欲盖弥彰?

林锐为难地看向卫觎,向来说一不二的大将军这会儿反倒悠闲起来,老神在在踞着马鞍,也不点头,也不摇头。

可那位红衣小女娘瞪着自己的眼神却越来越凶了。

“莫看他,看着我说!”一声娇叱。

卫觎霎了下眼睫,不阻拦,不啧声。

林锐骤然福至心灵,连忙取来狐裘呈给大将军。

卫觎看簪缨一眼,接过披裹在身。

在簪缨身后一箭地外,骑青驴的沈阶与骑白马的檀顺,望见这一幕,前者垂眸神色如常,后者莫名感到一丝无由来的威胁。

这个小插曲之后,两路汇合的人马便该出发了。然而当簪缨的视线无意中看向驿亭,忽然发现一道眼熟的身影。

她愣了一下,踩镫下马,下来后才想起扬着脸问卫觎,“小舅舅,可否等我片刻?”

这会儿倒又软声软气,不似刚刚那个厉害的管家婆了。

卫觎的余光随意瞟进道旁亭子里,道了声:“不急。”

簪缨便走向驿亭,那些看见这个貌美少女朝自己走来的朝官们,蓦地自惭形秽,涣然失神,主动地让出一条道路。

却见众人后头,有一担搁在地上的竹筏,竹床上躺着一个半残之人。

簪缨目不斜视,来到竹床近前,蹲下身道:“褚先生,你怎也来了?”

褚阿良望着这名美丽的少女,只觉自己丑陋的身影映在那双清眸之中都是一种亵渎。然而,簪缨的神色里全无嫌弃,反而亲切含笑,褚阿良又释然一笑。

他拱手道:“小人听说女郎要远行,就想替郎主过来亲眼看一看。祝女郎一路顺风,平安喜乐。”

簪缨笑着答应,见他气色比上一次见时好了许多,放下心来。又叙几语,便返身回到队伍。

她可不想让几千人等着她一个,便加快步伐。偏却天不遂人愿,簪缨余光扫到长亭边缘的一道身影,不由又驻了驻。

她看见了傅则安。

那头白发太过显眼,簪缨便是想忽略也不成。

在她的印象里,傅则安是个无论何时都气度昂扬风姿翩翩的佳公子,然而眼前这素衫男子,沉静得像一潭死水,比照从前俨然换了个人。

傅则安见她看向自己,喜出望外,忙走出几步,给自己解释:“……我,我拟编一部《山水志》,陛下已许我出京采风,是以今日也要出城。”

簪缨对他这个人,对他做的事都无甚兴趣,仅是一顿之后,不置可否,转头离去。

傅则安望着那道背景,黯然失落。

在簪缨欲上马之时,突听官道后传来一阵滚滚车轮之声,一辆紫帷宽辕画壁车辚辚驶近,其后跟随的仪仗足有半里之长,却是长公主李蕴的车驾。

众臣连忙见礼。

这位风韵犹存的公主殿下勒令停车,轻掀车帷,望着对面比她这边壮观百倍的阵仗,目光锁定簪缨,笑晏晏道:

“真是奇了,你不会真想跟着那个闷葫芦去军镇找罪受吧?那里有什么好玩的,正巧,本宫要去会稽郡赏红枫泡温汤,你跟着我走吧。”

她这话里也不知有几分是逗趣,几分是找事。

反正惹得长裘及镫的卫觎冷冷地瞥过去一眼。

簪缨反而言笑自若,大抵是这段时间与长公主打过几回交道,摸索出了经验,不硬不软道:

“多谢殿下记挂,却不敢叨扰殿下雅兴,便借殿下同日出城这股顺风,讨一分好运吧。”

李蕴没脾气地笑哼一声,伸手隔空点她,“甭哄我了,就你嘴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