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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妃退婚后全皇宫追悔莫及(133)

作者: 晏闲 阅读记录

当夜,卫觎不曾回新蕤园,陪顾沅宿在台城中。

簪缨这一夜睡得不踏实,翌日一早,她又听说檀舅父这就要回吴地去。

这件事此前全无一个征兆,她心中不舍,挽留两回,最后惹得檀棣捂上眼睛不看她,说有要事定得回去处理,捂着眼睛出的府门,捂着眼睛上的马车。

簪缨鼻头也酸酸的,只好送檀棣与檀依至秦淮河渡船前。

弃车登船前,檀依的背影顿了一下,转回簪缨身边。寻常的白玉襕袍穿在他身上,有种温润合衬的韵味,即将成年的少年郎目光轻柔地凝视簪缨,低低道:

“我可能会日日想你,阿缨,你会不会想我?”

簪缨的满腹离愁被这一句冲散,避开那双泛着琥珀光泽的瞳孔,委婉道,“……你照顾好舅

舅和自己,不要想我了。”

“弄啥嘞,又不是生离死别。”檀棣登上甲板回头白眼冲天,“孩儿,赶嫩点儿!”

檀依轻轻笑了,拍了下在旁龇牙咧嘴发酸的弟弟肩头。

上船前,他还是留下一句话,“我控制不住自己,还是要想的,对不住。”

簪缨不知该回应什么,看着帆船顺流行远。

待看不见帆影,簪缨向北边宫城的方向眺了一眼,粼粼淮水映入少女的秋水翦瞳,看不出深浅。

她借口想独自看一看风景,遣回了跟着的人,只留春堇、檀顺与几名扈卫,其后却是乘车去了长公主府邸。

她此前没下拜帖,是以长公主府的门房听闻成忠公小娘子来访,很是措手不及。

簪缨立在高巍奢丽的公主府门阀下,说道:“原是小女子来得唐突,请禀告长公主殿下,簪缨有一桩显阳宫旧事想请教殿下,求见殿下一面。”

门房进去禀告,不一时,比簪缨想象的顺利,李蕴身边的大宫女亲自出来迎她进去。

至府内前厅,簪缨脱履入室,茶刚奉上,长公主便着一身光明朱砂宫锦裁制的繁丽曲裾,妆容妩媚,款款行来。

一见到这个比上次见面又漂亮几分的小女娘,李蕴毫不掩饰打量的目光,轻瞟淡扫她好几眼。

而后轻哟一声,嗓音含着浓浓的甜腻:“朝上这几日嘴仗打得热闹,小娘子收留大司马住在家里,这时候却来见本宫,不大合适吧?”

“簪缨失礼前来,请殿下恕罪。”

簪缨有些不适应长公主肆无忌惮看她的眼神,深吸一口气,水亮的眸子直视长公主,开山见山:“上回见殿下,听您对大司马说,‘你倒还肯护着她’。簪缨不才,敢问殿下这话与否与卫娘娘……仙逝的原因有关,请殿下据实相告。”

“你胆量不小,口气也不小。”李蕴仿若冷笑了一声。

这位年过四旬风韵犹存的贵人扭着纤细腰条,坐在集齐百花百羽特制的宣软席垫上,“原来你连这个都不知,看来,他将你保护得很好啊。”

簪缨闻言,手心浸出了一层汗。

李蕴看着还愣愣站在那里的人,忽似想起一件趣事,掩唇笑了一声,“你信不信,若小十六知道你在我这儿,肯定架都顾不上和那帮老头子吵,就要赶过来把你带走。”

“殿下……”

李蕴伸出一根涂着水红蔻丹的食指,隔空媚然向下一点,便似封住了小女娘的唇。

“来,坐下。趁他没得着信,本宫给你讲讲,当年皇后卫婉,是怎么因你而死的。”

第65章

簪缨在这句话后, 脸色雪白。

长公主的视线始终落在她脸上,见她似乎真的一无所知, 皱皱眉, 眼色莫名地冷淡下去,“莫说本宫欺人,你现在走还来得及。”

簪缨只默了一瞬, 随即福身跽坐在下侧的六尺席上, 愿闻其详。

李蕴微微意外,“真敢听?”

“故人已逝, 活着的人难道连听闻真相的勇气都没有吗?”

簪缨声音虽轻,却流露冰击玉髓的清泠,咬了下嘴唇,“……是因为我阿母与卫娘娘定下婚约,我进宫后,卫娘娘无子嗣?”

李蕴望向她的神态微变, 不觉正了正腰身,“你这孩子, 也不全然是蠢的。不错, 唐素最后一次西行出海前, 不放心留你在傅家,便将你托付到卫皇后手上,待她回来再去接你。后来你娘……卫皇后受过托孤, 对你怜惜甚重, 自然便留你在身边亲自抚养。”

媚态横生的妇人睇一眼这年华韶好的小女娘,接着道:“卫唐两家早有婚约, 陛下自然乐得其成。只是, 卫皇后入主中宫多年都无子嗣, 你当时已经三岁了,养个一年半载还好说,再往后,陛下依旧无嫡子,这宫里的人心,就渐渐变了。”

簪缨听到此处,已然明白几分,收紧袖底的掌心,“女方比男方大出四五岁,本已不般配了,既如此,这婚约本该作罢。卫娘娘待我好,在意的并非是唐氏遗产。可她不在乎,宫里却有人放不开手,那些有皇子的妃嫔,便起了心思……”

“是呵。”李蕴冷冷道,“唐氏和卫氏的婚约,源于唐素与卫婉交好,又与旁人什么相干,可偏就有人觉得,唐家和皇后的婚约就等同唐家和皇室的婚约,既然卫皇后无所出,自然该由其他人顶上。”

李蕴眼睛轻眯,“当时庾氏尚是大族,庾妃膝下的皇长子七岁,财帛动人心,东宫之位更动人心,散布阿婉不能生育的谣言就成了顺理成章的事……”

“皇上不制止?”

“我那糊涂阿兄啊。”李蕴叹息,“他自己总说,他最爱的人便是阿婉,可心爱之人在江山社稷面前,份量又有几何。开始的时候,他自然一力维护元后,下令清查散播流言的来源。可是后宫之事,牵一发而动全身,查来查去,就成了笔糊涂账。之后,皇上做了第一件糊涂事——他不知听了谁的枕边风,竟真有将庾妃之子过继在皇后名下之意,他对阿婉说,如此做是以防不虞,待将来他们有了自己的孩子,他定然立其为太子。”

簪缨抬目,眸底生出波澜。

这样的决定对于一个无子的皇后来说,是何等羞辱。这与侧面证实了那谣言又有何异。

她道,“卫娘娘不会同意的。”

李蕴点头,“阿婉性子虽柔,却也有自己的主张,她看过御医,也寻过妇科圣手,都说她身子并无恙,也许只是儿女缘还未到。是以她并不肯答应。可这时,又出了一件事。”

像长公主这般游戏人间的人,陷入当年那场回忆,眼里也多了几分沧桑痕迹:

“顾家三郎,我翁翁最疼爱的幼子顾凌霜,有人从他书房箱底窃走一封示爱的诗赋,公诸于世。不出两日,那封信上的一字一句,连坊间的懵懂小儿都会背了。”

喀地一声,簪缨紧扣双手,小小的力气,竟是按响指节。

那封被藏起的示爱信,是给谁写的,不言而喻。

“造假的?”少女声音发紧。

“若是假的也好了。”李蕴眸中对簪缨的敌意不觉淡了,变成一种深重的悲哀,“卫顾两家是世交,小三郎,比阿婉还小上五六岁,平日看着文静敛默,竟在心里偷偷藏了这么个人——藏着天子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