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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妃退婚后全皇宫追悔莫及(131)

作者: 晏闲 阅读记录

她也总不能没分寸地直接去问。

事成于密败于泄的道理,簪缨还是懂得的。

春堇却顺着方才的话,惶惑道:“小娘子不愿寻夫婿吗?太子……已经过去了,小娘子值得一个好郎君,千般好万般好地待您。”

簪缨软着腰肢翻了个身,桃花眸里盈着笑,注视春堇:“姊姊今日怎么这样肉麻?”

春堇脸红了,她不觉得自己哪里说得不对,倒是看着女娘日益娇媚大方的笑颜,有种明珠丽日难夺其光的艳采。

她轻声道:“奴婢说的都是真心话。奴婢瞧着……那位檀郎君,对娘子便很上心。”

连这擦伤的药膏,都是檀郎君提早备好送来的,还不让她多嘴告诉小娘子。

簪缨收起了玩色,起身,正坐于榻沿,声音同样轻软:“他的确很好啊。但是姊姊,寻个郎君、嫁人生子,对今日的我来说已不是紧要的事了。”

见春堇脸上迷茫,簪缨恬然一笑,没有与她深说。

她一直知道的,她之所以得到这么多人的爱护,究其根本,是因为她是唐素的女儿。

大家的交情先是与母亲的,包括杜伯伯,包括小舅舅,包括檀舅父以至于大小檀郎君,以至于谢夫人、顾氏家主……然后,这份遗泽才到了她的身上。

所以眼下最要紧的,是她得让自己的能力配上这个身份,变强一点,再变强一点。

不说接掌唐氏,至少不能连小她半岁的阿宝都能款款而谈时,她却只能茫然附和。

那她就白活这一世了。

至于人世情爱。

她尝过一个烂果子,吐掉了虫,嘴里犹觉恶心。若能等到一日,她可以像阿母那样,对一个男子一见便觉顺眼了,不管什么身份高低什么世俗礼教,抢回家来,那便是缘分到了吧。

——那也得那个人顺眼她?总不好强抢的。

阿父不就很喜欢母亲?

可又不能保证一模一样。

罢了,一不小心庸人自扰的女娘弯起桃花眸,她还小呢,不紧要,不紧要。

“女郎,大司马下朝了。”

这时阿芜在门外回禀一声。

簪缨听见,忙散了思绪,下榻穿好鞋子,带上一早用冰鉴镇上的冰酪盏,过去麾扇园。

那厢卫觎才回房脱下铠甲,换了件帝释青大袖襕袍,便见这小女娘捧着冰盏而至。

她今日的衣裙飘展蓬松,拂逸进门时,像一阵飘进的絮雾雪凇,又轻又沁凉。

将那些朝上纷争,士人嘴脸,阴谋算计,一瞬都

涤荡干净了。

垂眼看见她手里的东西,卫觎将手上的绸带反手系在漆黑发髻上,轻振袖管,嗓音散漫:“是投之以桃,报之以李?还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细看他面上无疲色,簪缨才放下心,并不问朝堂上的结果,煞有介事道,“是投桃报李。”

又抬手往前捧,给他解暑。

卫觎看见她冰得微红的掌心,眉心微动,接过了,用银匙拨了拨。

“怎么没有樱桃?”

“怎会?”簪缨讶然低头,那枚甜果是点睛之笔,她从食盒里捧出来之前还特意检查过。

下一刻,只见两根骨形修长的指头随意挑着银勺,盛着那颗鲜红挂冰珠的樱桃,往她嘴边送。

又上了一回当的簪缨,闭紧比娇嫩樱皮更娇气的菱唇,不认同地看他。

“嗯。”一声短促的没有含义的鼻音,勺子仍半松不紧挂在男人指间,没往前递,也没收回分毫。

簪缨张口咬住。是甜的。

第64章

卫觎眼神温暖。

忽记起本草有言, 樱者,颖如璎珠,故名樱, 花白繁如霜,先百果而熟。

男人垂眼落在女孩簪玉的乌黑发顶。树不甚高,三月熟时须守护。

抢食了冰酪精华的簪缨有点不好意思, 见他半晌不语,“小舅舅在想什么?”

在想, 著药典的人不务正业,竟也作此靡丽之辞。卫觎收回视线随口问,“单给我备的?别人都吃过了吗?”

簪缨笑说:“都有的, 这个是特意给小舅舅留的。”

卫觎便不语了。

慢慢吃完一盏酪, 他告诉簪缨要去江乘县一趟。

簪缨这才知道小舅舅拟去拜访顾公,回府原是换衣裳的,忙起身相送, 又有些懊恼自己,“我是不是耽误小舅舅事了。”

“是啊, 欠我一颗樱桃。”卫觎迈出门前回头, “下回补我。”

他出门后,经过徐寔的房门,问军师要不要一道去顾氏别墅。徐寔笑回, “明知是挨骂去的,主公请自便吧。”

卫觎也不勉强,一径去了。

双手互插袖管的中年文士坐回案前,他面前的书案上铺着一张南北军势舆图, 羊皮图上顽童胡闹般零乱布着几颗黑子, 徐寔低头陷入沉思。

东堂抱厦, 脚踝已上过跌打药的沈阶同样手托着一张地图,锋目如漆,久久不语。

狄华轩,檀家父子对席而坐。

听说了卫觎有意北伐的檀棣愁眉难展,问他儿子,圣上同意大司马之请有几分可能?檀依摇头,檀棣便搓着自己圆润的脸蛋子道:

“我看又要不太平了,那三吴水路漕运,本是留给缨丫头做嫁妆的,你看她那偏心眼的模样,真若开战,要她不闻不问只怕也难。为父想趁眼下把这方面和老杜交接个手,等唐氏能顺利接管过去,交到阿缨手里,我便也少了点愧疚。”

三吴首富是个说干就干的个性,言罢便定下,“我明日便回吴兴主事。你和阿宝在这好生陪着阿缨。”

檀依看着鬓边已生银丝的义父,道:“码头漕运派系多,琐碎更多,我与阿父同回,帮着阿父料理。”

檀棣有些意外地看着大儿子,“你舍得走?”

“她要的原不是风花雪月。”檀依微微笑了一下,温润掩盖了黯然,“若能帮她分些忧,那也是好的。”

北伐之议一经传出,引发朝野争论,广纳名门学子的太学更不能免俗。

在满是玉冠乌发的年轻太学子弟中,却有一个白发如雪之人格外显眼。哪怕沦为整理文籍的末流小吏,坐在角落草席,也惹得来往的太学生频频侧目。

有好事者不怀好意地上前问他:“小子向傅博士请教,南朝应不应当在此时北伐中原啊?”

一言既出,哄堂大笑。已被黜落博士头衔,身居九品的傅则安银丝垂鬓,身穿泛旧九品公服,微微佝偻地咳了一声,满身沉沉暮气。

唯独那张皮囊俊逸如旧,甚至因为染了落魄气,透出几分落拓洒淡。

从前嫉妒他靠着家中裙带与太子出入同止的太学士,一见傅则安这张还剩下几分风韵的脸,更加来气,人都废了,还装着高人风范做什么!

反正傅则安背后已无靠山,便恶狠狠笑道:“怎么不说话?从前做我等先生时,在上席侃侃而谈不是很自得吗?想是被大司马狠狠教训了一通,便苟如蝇犬了?啐,曾认你这首鼠两端虚伪之人做先生,真是我大大的晦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