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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妃退婚后全皇宫追悔莫及(129)

作者: 晏闲 阅读记录

废物王璨之不以为意地缩缩脖子。憋了半晌,他终是不放心地又道:“世家不会有人赞同,后援设卡,舆论施压,哪怕你是战神转世,怎么打?举一国之力北征,其役若败,才安稳些年头的江左基业,还要不要?太子不像安了好心,你富有春秋,何必急于求成?”

他不明白,卫觎这些年为何着急一力促战。

就像鲜少有人知道,弱冠之龄接掌北府的卫家十六郎,今年虽才二十有五,所剩时日,难说还有几年。

“小舅舅!”

水榭外突传来一声害怕得变了调子的尖叫。

卫觎眉峰瞬沉,翻身踏栏杆,如鹰隼抄掠的身姿一跃上榭台,才要循声奔去,他靴底一碾而滞,膂背鼓胀的肌肉忽又松驰了下去。

防风纱帐中骤然爆发一片女子的嬉笑声。

最显娇小的簪缨被围在其中,急得去打顾细婵的手背,又无济于事地拦着左右不让她们笑。“你们别玩了……”

顾细婵一脸得逞的开怀:“看,我赌赢了吧,不过知道世叔会紧张,但怎么会紧张成——噗哈……”又是一阵笑得东倒西歪的谑闹。

只有簪缨恼得很,即使看不清小舅舅面容,还是含歉地向水池这边张望。

身经过百战的男子独立高榭上,风吹裳袍,轻吐一息,抬手捏捏眉心。

王五郎惊异不止。

更令他惊异的,却是几日后朝会上,接连三天上朝不发一言的大司马,在太子与丞相再度讨论是否该北伐,争执不休之际,铠履上前,沉着开口:“卫觎愿领兵北伐匈奴。”

第63章

太子举议大司马北征, 簪缨是从乐游苑回府后方得知的。

非止是她,因着卫觎下朝后直接带她赴苑游乐,口风严得紧, 只字不曾提,所以参与宴会的大多数人都不知晓, 这才有了簪缨心无旁骛尽情玩乐的一天。

她回家听说了此事, 猝不及防, 随即一想小舅舅在朝会上方闻此事,下朝后却还能神清气闲地带她玩乐, 称得上心有惊雷而面如平湖的大定力。自己耳濡目染,也不可太过浮躁, 这才按捺担忧, 慢慢思量。

而自从卫觎在廷议上表明北伐的意愿,那些反对太子的声音, 便都转向了他。

接下来的几日,卫觎上朝只有一件事:吵架。

都说秀才遇见兵,有理说不清, 然真到了用嘴皮子定真章的时候,提枪杆的哪里说得过提笔杆的?

可卫觎偏就是个异类。

此前朝野很少有人用“文武全才”来形容卫觎,一是因南朝这位大司马常年以马上单手提一杆百斤重的陨铁绿沉槊, 身先冲锋斩敌颅的骁悍作风示人,膂力怖人,武勋卓著, 战力又闻名南北豪雄,加之那个流传甚广的月圆夜后暴虐嗜血的传言, 人们便忽略了, 卫觎本是出身于玄儒双修世家的家学渊源;

二是因为, 当朝以名门高士为贵重,以兵革为贱籍,即便做到大司马这个位置,统兵十万二十万又如何,高阀豪门依旧羞于将其与衣冠子弟相提并论。

百年之前,以王谢为首万人空巷去追捧名士卫玠是一回事,可如今对待这个弃文从武的河东卫氏后人,士族内心既惧,又想表现出清高的不惧来,哪怕知道卫观白少年时文采惊艳的人,也绝口不提此事,故意忽略此点。

可睁着眼睛装睡有用吗?

他们又吵不赢。

“想晋朝南渡之初,元帝尚有言:‘寄人国土,心常怀惭。’”

卫觎立于太极殿丹墀下,身后只有零星武将,对面是以太子为首的名士公卿,一人独对,气度凛重从容。“先祖以江左为异国,以身居江左为寄人篱下,永嘉之耻不忘,收复之志永怀,至今百年而已,神州陆沉,百年丘墟,诸公便都忘了吗?”

王逍肃色道:“大司马也言,此为初渡年间事。当时亦有骠骑将军回答元帝,王者以天下为家!帝王所止,便是国之鼎都,故有王氏先祖辅佐元帝于江左经营,有了这百年太平光景。”

“太平光景?”

卫觎一笑,“想是你王氏一家的太平光景吧。本帅记起,昔日王家祖上有人纠兵叛乱,意欲谋国,做丞相的王家兄,剿灭了做叛贼的王氏弟,过后王氏还是稳坐这世袭罔替的丞相之位。对了,胡族进犯中原时,未南下的王氏子弟留在北魏朝廷,如今也混得风生水起,同太原王氏一道,给胡儿策力谋国。琅琊王,太原王,你们王家真出人才,旁人哪里比得。”

王丞相发觉他每说一句,陛下与太子的神色便沉吟不定一分,养气功夫再好,也不免郁结。

王逍道:“无须挑三拨四,现下说的是北伐。南北隔江对峙多年,已形成微妙平衡,然我朝国库始终不盈,当务之重在民生经济,不宜大战。大司马却嗜杀好战,定要打破这平衡,到时生灵涂炭,便不怕成为祸首吗?”

卫觎慢慢念出“国库不盈”四字,漫然瞥睫,叨咕了句貌似没头没尾的话:

“荆州谢刺史,日食一万钱。建康丞相府,奇石盈庭旅。陆家出行,铜钩纼车,莹牛蹄角。郗氏燕居,庄园十余座,荫客上千人?”

在场臣僚半数色变。

被影射穷奢极欲的代中书令陆抗不悦地道声:“你——”

卫觎接口,“我骂人就骂人,别揭人短啊,是不是?”

陆老府君脸上阵红阵白。

王逍

阖目养神。

李豫在座上轻咳一声,冠冕下的嘴角冷冷翘起。

虽说桀骜难驯的卫十六和盘根错节的士族之势,都令皇帝头疼不已,但凭心而论,卫觎这几句讥讽,狠得快慰宸心。

卫觎却没兴趣讨好谁。

一身铁甲锋寒,拄匣而立的男人收梢眼锋,恹淡地撂下一句:

“北朝有吞并江左之心,南朝无光复汉家之念,迟或早,国恒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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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景焕提议北伐,事出反常。阿玉,我想他一是想解北府兵困城之急,二是顺水推舟,调走大司马,对唐氏觊觎之心不死,然否?”

簪缨在府里也没闲着,说事的同时,她还骑着新得的汗血小马驹在园子里溜跶,加深熟悉骑马的要领。

沈阶则生疏地骑着一头青驴,跟随在女郎身边。

于是便有了新蕤园中一女骑马,一子骑驴,各自晃晃悠悠,并行议事的滑稽场面。

好在这府园够大,容得下他们来回走马。

几日前在乐游苑,沈阶初次学骑马,坐骑便是这头骨架瘦小的青毛驴。倒不是卫觎故意折辱人,而是沈阶个头虽高,人却削瘦,一身的书卷文气,怕头一次跨坐北府高头大马,双股受罪,这才换了驴子。

沈阶本人宠辱不惊,好似骑驴骑马都不甚紧要。他沉吟了一下,在驴背上倾身低声道:

“除了觊觎唐氏,恐怕,还有对女郎觊觎之心不死的意思。”

他想起了那日太子殿下追到女郎面前的神色。

他与太子身份泥云,然而同是男人,他认得出太子的眼神,那可并非绝情绝义,相反,是欲求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