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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妃退婚后全皇宫追悔莫及(118)

作者: 晏闲 阅读记录

不管她措辞如何得体,檀棣还是一下子听出了亲疏,噔噔噔连退三步,手捂胸口。

“小舅舅是叫他??老天爷,他算哪门子的正经舅舅!你唤我便唤我,把檀字儿去了成不,娃儿,你醒醒,俺才是你亲之又亲的亲人!”

被娇小的少女护在身后的卫觎,淡漠如旧,却莫名勾了下唇角。

闻讯赶至东堂的杜掌柜和任娘子,看着眼前场景,面面相觑。

“……大爷,您慢慢说话,我们小娘子身子骨弱。”

待大家终于可以安生坐下来,道一道前因后果,簪缨才知道,这位本名唐棣的三吴首富,竟是外祖父为阿母觅的童养夫。

自小,当成半儿半婿教养在外租膝下。

当年他与阿母闹掰的缘由,也不尽如外界所传的那样。

是因阿母嫁入世家不假,但不是为着檀棣厌恶权贵,而是因为娶走阿母的本该是他,到最后却眼睁睁看着自己喜欢的人和别人双宿双栖去了。

簪缨得知这些往事,转头看了看小舅舅。

之前他对她解释檀棣的身份时,只说是外祖的养子,对他曾是阿母的童养夫却避而未谈,不知是为避先者私讳,还是怕她听后多想。

正因如此,她在听到那三字时,才要多惊讶有多惊讶。

“你阿母啊,犟,小时候明明一块玩得好好的,我让着她的时候还少过?结果她十三岁那年,忽然有一天,没征没兆地便说她不能嫁我,她的夫婿要自己去寻。”

檀棣好好说官话时,与刚进门的激动模样判若两人,财大气礴的风度,也称得上一句倜傥自若。

忆起当年事,他抹了把脸,看着坐在对面那花骨朵一样的小女娘,哀哀道:“就这么把我抛弃了,你阿母、说的就是你阿母。她嫁你父亲也罢了,成忠国公,临危持节救危城,此事三吴州郡已传开了,爷们,是个爷们!可她不该和宫里立下什么童子亲——”

才说到这里,陪在末席的杜掌柜幽幽接口:“不对吧,仆记得当年檀大爷你,可是百般阻挠东家和成忠公的亲事,说成忠公配不上东家,还说人家——不爷们。”

任氏轻怼了当家的一下,簪缨闻听此言,乌黑的眼珠立刻落在对面。

似在猜测,他能如何阻挠,撒泼打滚吗?

随即自省此念对长辈不敬,又霎开视线。

目光无意间便见相临檀舅父而坐的那两个

少年,都在目不转睛注视她。

区别只在于一人的目光含蓄温润,另一人的眼神兴奋直白。

却也都是干净少年,都无冒犯。

但簪缨还是窘迫地动了下眉心。

一种深埋在骨血里的不适浮出水面,她只当自己想多了,努力驱走脑海杂念。

坐在她身旁的卫觎余光深沉,无声收了下手指。

“那时候我又哪里知道!我识人肤浅,有眼无珠行了吧!”

檀棣脸不红气不喘地顶回一句,继续叹气,“娃儿,我一进城就听说这铺天盖地的什么、什么皇后苛待你,你跟舅舅说,她到底怎么你了,是打了还是骂了还是给你立规矩?真当你母亲去了,咱家就没人了吗!”

簪缨看着他微红的眼圈,摇头莞尔,“檀舅父莫如此,阿缨如今很好。”

檀棣瞪眼,“舅父!”

“舅父。”簪缨顺从改口。

“你咋这么乖呢……”

檀棣大张双臂撑着几案,厚实的嘴唇下撇,又抽了抽鼻子,“‘如今’很好……怨不得你跟我不亲,怪我,当初为赌一口气,你母亲既说那宫里头的皇后娘娘是个好的,打定了主意九头牛也拉不回来,我便跟她断了,在三吴的一亩三分地自个经营。

“一来看她来气,二来唐氏跟天家沾了边儿,总不好整个家底都漏出去,分割出来十之三四,以防生变有个后手。我说什么来着,怕啥来啥,深宫里修炼出来的人精有几个拿真心待人的,娃儿,舅舅对不住你。”

“舅父言重了,您是用心良苦。”簪缨动容起身,向对座认真一拜。

若他真心生了阿母的气,又怎会时至今日还不娶妻,只养了两个义子在膝下。

怎会一提起亡母,声便哽咽。

簪缨第一眼见到这位丝毫不拿她当外人的长辈时,便觉传闻不真,听到这里终于确定,檀棣当年避入三吴,不是真与唐氏决裂,而是表面不相往来,暗地留备应手。

唐氏养出的儿郎,不屑做锦上添花,只会雪中送炭。

只可惜这些年庾氏隐藏得太好,檀舅父便以为自己在宫里过得安稳,也不上京来攀附巴结。

所以前世直到撒手人寰,簪缨也不曾见过这位情深意重的舅父。

不止檀棣,今日在座的每一个人,若无今生重来,簪缨又能见过谁,又怎能知世上还有这般多的人,都在一力疼惜她。

卫觎忽开口纠正:“庾灵鸿不配为后,唐夫人口中的皇后娘娘是我阿姊,若她还在——”

他的声音蓦地收梢住。

久坠红尘里的人,谁没几个不忍呼名的亡亲故人。

簪缨感同身受,侧身当心地安慰了一声“小舅舅”,檀棣不是个细腻的人,一听就头疼:

“你们还让不让我把话说完啦?娃儿,以前的事咱不提了,跟舅舅——我这个舅舅回吴郡,吃香的喝辣的过神仙日子去。”

一身金光闪闪的三吴首富豪迈指向身边,“喏,这两个小子,你喜欢谁便要谁。我打从救下他们那天起,便明明白白告诉他们了:他们这条命,是因你活的,别看小娘子住在宫里要做太子妃,但只要你一日没嫁东宫,他们就得给我老老实实守着,就得为了做唐家的女婿而努力地学,这辈子就得事事可着你来。哦,不过都要可能不行啊,咱老唐家得讲专一。”

簪缨刚开始还有些笑模样,却是越听越觉不对,手指头拧得越紧。

再看那两个卓尔不群的少年,即使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评头论足,依旧面色如常,甚至在她投以目光时,会回以腼腆的笑。

簪缨的心微微发抖。

檀棣却没发现他的小外甥女脸色白得厉害,洋洋自得道:

“不过我可先

说明,一个月前拟定送给王家的山石道袍,还有送你的那三船礼物,都是我这大郎做主定下的,这孩子天文地历都晓得,商赁交关更是在行,也跟着名师学过几十卷书史的。至于二郎嘛,性情好,身骨好,打小练着功夫,能护得住你。虽说比你小半岁,舅舅合过八字了,天作之配!”

言下之意,两个童养夫各有千秋,但都拿得出手,任君撷取。

杜掌柜听到这种话,无奈得直捂额。

想当初,老东家也是拿檀大爷当亲儿子养着,用心教导了半辈子,他这佻达性子随谁呢。

“哦,还有最重要的忘了说,大郎名叫檀依,二郎名叫檀顺。”

百依百顺,连名字里都带着他们的使命。

可檀棣的骄傲和少年的顺从落在簪缨眼里,如同一根根针在扎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