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再生欢(1368)

反正她如今已经没什么可失去的,就算真的一了百了,那似乎也没什么可遗憾的。

反而更好。

身后的宫女们听见她的轻笑,悄然对视了眼,不晓得侧妃为何如此反常。

但谁也不敢出声。

在顾家出事之后,顾瑞河被从顺天府放了出来。

是宣王殿下的旨意,让顾瑞河暂时重新执掌漕司,毕竟漕运至关重要,调别人来掌管,未必如他一样得心应手,四面八方的那些人也肯听命。

听说了顾莜出事后,顾瑞河立刻来探望。

看到杨甯灰白的脸色,顾瑞河有些惊心,先看过顾莜,又看向杨甯。

他想安慰杨甯,但那些话说出来毫无分量。

两个人面面相觑,各自无言。

最后,还是杨甯先开了口,她道:“皇上其实早就盯上了顾家,迟早晚是要动手的。”

顾瑞河一惊,没想到她竟在这时候说起此事。

杨甯道:“母亲曾经跟我说,让我照看着顾家,假如舅舅不自己作死,倒是未尝不可,谁知他的胆子竟那么大了。”

顾瑞河听她提起顾朝宗,低头道:“现在整个顾家都被清理干净了,只怕我也……迟早晚的。”

杨甯摇头道:“你跟他们不一样,皇上自然知道,不然也不会让你来暂理漕司了。”

顾瑞河呵了声:“这又算什么呢。我虽说并不很喜欢那个家,但到底是顾家的人。倒不如跟众人一起,反而痛快。”

杨甯看向他,默默道:“若你这样想,就辜负霜尺一片心意了。”

顾瑞河愕然:“你说什么?”

杨甯道:“你真以为她是为了去报仇,才上顾家门的?表哥,好好想想吧。”

顾瑞河目光闪烁,双手握拳,半晌才语声艰涩地说道:“难道她是想要让父亲……可……”欲言又止,顾瑞河道:“可你又怎么知道?”

杨甯直接说道:“因为是我提醒过她,她才去的。”

“你?!你为什么……”顾瑞河猛然惊怔,不可置信,结结巴巴地:“这么说你早就知道皇上会……”

“我方才不是已经说了么,”杨甯淡淡道:“是舅舅自己把自己送上了黄泉路。”

顾瑞河直直地看着杨甯。

杨甯道:“你想说什么?”

“你为什么告诉我这些。”

杨甯垂眸,若是顾莜没出事,也许她会沉默不言。

但现在,她并不在乎。

“只是觉着没必要再瞒着。而且霜尺……”

“她……她……”顾瑞河心中怦怦乱跳,难受之极。

那天霜尺刺杀顾朝宗,顾瑞河只以为她是来报复顾家,若杨甯不提此事,他只怕永远都不知道。

而在事发后,霜尺也被关入了大牢,顾瑞河那会儿自身难保,当然救不了她。

以顾朝宗的性子,霜尺只怕已经被……

杨甯心中却想起在她最难堪的那日,向她递伞的女子。

她轻声道:“我总要做一件好事的。”

顾瑞河不懂这话的意思。杨甯看向他:“不过,哥哥不用再找她了,她不会再见你。”

“她真的……还活着?”说出这句的时候,顾瑞河的鼻子一酸。

杨甯看了出来,她笑了笑,道:“可惜她是个那样的出身,不然,跟表哥确实是良配。”

说到这里,杨甯想起一件事:“对了。有样东西。”

杨甯叫了一名宫女,吩咐了两句。

那宫女入内,片刻后取了一样被缎子包裹的物件出来。

杨甯对顾瑞河示意,他上前接过,打开缎子,却见到里头竟是个极其精致的荷包。

不是现在坊间流行的什么“蝶恋花”,“鱼戏水”,“一鹭莲升”,“凤穿牡丹”之类,而是一条五彩的河流,芳草萋萋,而远处似有小山连绵,山顶青中带雪。

旁边似乎还有些针脚痕迹,但不知为何被拆掉了似的,看那位置,应该是一行字。

杨甯道:“这是她托我转交给表哥的,留个念想吧。”

顾瑞河捧着这荷包,双手发抖。

当时霜尺出其不意跑到顾家,又刺伤了顾朝宗,顾瑞河心里是有点恨她的,以为她之前对自己的种种柔顺皆都是装出来的,只等今日让他们父子反目。

他以为她是在利用自己,对他完全无情。

没想到,背后竟藏着如此苦心。

顾瑞河的眼前一片模糊,这短短的半个月内,他的人生几经生死,亲朋好友,生离死别,压抑的情绪在此刻涌动,几乎想要痛哭一场。

宫中。

皇帝仿佛已经过了最危险的时候,原先就算醒来,也说不几句话,如今已然好的太多。

能够进汤水,甚至能在精神好的时候,询问朝中内外之事,包括北境的消息。

当时北原要议和的消息已经传了回京,朝野听闻,无不大为欢悦宽慰。

毕竟如今皇帝正病重,而杨登的棺椁才运回京……杨院监可是为了北境而死的,京城内的气氛难免有些悲怆压抑。

偏这时侯,又闹出了漕司顾家谋反的事,弄的人心惶惶。

倘若这时侯北境再稳不住,那这社稷江山可就岌岌可危了。

幸而定北军争气,轰轰烈烈地大了一个大胜仗。

而皇帝的龙体也逐渐转好,时局亦稳定。

不然,都不知道这个年该怎么过。

端王将北境传来的消息都报了一遍。

提到“御驾亲征”四个字的时候,他微微顿住,看向皇帝。

却见皇帝微微颔首,并无什么恼色。

听端王说罢,皇帝道:“也难为他们,竟然想出这样的法子……哼,北原人以为朕病倒了,他们就可以趁虚而入,这‘御驾亲征’的法子却是反其道而行之,偏偏要让他们知道,他们想错了!”

此时兵部尚书忙道:“回皇上,如今北原那边儿还流传着,说是皇上英勇神武,天佑大周,不可战胜呢。”

旁边的俞鼐道:“这大概就是什么兵法上的‘实则虚之,虚则实之’,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北原人摸不着咱们的底细,天威之下,从此也必定不敢再犯境了。”

又有几部的大臣一阵的奉承。

毕竟这假冒“御驾亲征”是犯大忌之举,朝中也是有人心中骇然不忿的。

但俞星臣可是俞鼐的侄子,加上永安侯又确实极得人心,而假冒皇上的是小公爷……

虽然那薛十七素日行事有些不吝,但……看在立了大功的份上,那些挑剔的朝臣们也不便在这时候多说什么,反而都替他们“开脱”。专门捡着皇上爱听的说。

皇帝的脸上露出久违的一点笑意。

魏明也忙凑趣:“只是让人意外的是,这法子居然是永安侯提出来的,亏她怎么想的,偏是一举两得了。”

“朕果然没有看错人,”皇帝垂着眼帘,淡淡一笑道:“让他们三个人去,果真是无往不利。”

辅国将军孙铉又说道:“谁能比得过皇上深谋远虑,明见万里。”

魏明接口:“永安侯能够把北境百姓安置的稳稳当当,薛督军又能把外敌打的主动求和,再加上俞监军左右调停,更加是如虎添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