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囚笼(3)+番外

作者: 刘水水 阅读记录

一路上,金民跟万玲姐说了说城里的事情,他比万元还能显摆,唾沫星子横飞。

正当万元想开口叫他别吹了,迎面碰上了往外走的胡婶和他几个小孩,他们只是简单地打了个照面。

等胡婶走远了,病秧子的脸莫名浮现在了万元的脑海中。

“姐。”万元搔了搔鼻尖,“听说胡婶家住了个城里人?”

周金民是个大喇叭,回家一趟,肯定是走亲访友的,镇上的事情他都打听,他比万玲知道的还多,抢先开口。

“许缙云嘛,说是胡婶亲戚,八竿子打不着,就是人家拖她家里照顾的。”

许缙云,万元在心里默念了一遍这个名字。

“我们走了没多久吧,这个许缙云就被他爹妈……有人说是他爹妈,也有人说是他大伯父大伯母,送来我们这儿的,说是来养病,这大半年一回没来看过他,他也不跟人说话,成天就坐在那院子里,跟个活死人一样。”

万元打量着周金民,“你倒知道得多,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你家亲戚呢。”

周金民好赖话听不出来,当万元夸他呢,害臊地抓了抓脑袋,“嗐,这不是跟人瞎聊聊,都是听说,听说。”

“那个许缙云也是个可怜人。”万玲表情略带同情,“我看他像是读过书的,来了我们这穷乡僻壤的地方,成天还被关在院子里,他也不愿意说话,心里肯定不好受。”

没人关着许缙云,只是出院子得过一道门栏,对于寻常人来说,只是抬个脚的事,对于他而言,比登天还难。

从那院子经过时,万玲好奇心驱使偷偷朝里看过一回,那许缙云就目光呆滞地坐在正对院门的位置,面无表情,一动不动的,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虽然这话不好听,但是真如金民所说,像个活死人。

周金民补充道:“人胡婶精着呢,收了人家的钱,也不好好办事,拿着钱给自己补贴,一家子吃得油光水滑的,随随便便就把许缙云给打发了。”

万元只是默默听着,没有说话,脑子里许缙云清瘦的样貌像是拿刻刀重新镌刻了一遍,更加深刻了些。

到家后,周金民打算把自己买的东西送回去,万元忽然叫住他。

“我送你。”

“啊?”周金民一抬手,虽说他一左一右都提满了,但是也不至于要万元送吧。

万元装作没看懂,揽住周金民的肩膀把人往外推,“走走走,我送你。”

不知道万元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周金民念叨着,“都说了不要你送……”

万元跟周金民打着哈哈,经过病秧子院门前,他耳边嗡嗡的,努力克制自己想要往里看的冲动,只是拿余光扫了一下院里,没看到人。

松了口气的同时,万元又有点失望,兴许人家在房间里没出来。

把周金民送到家后,万元又折了回来,这回他步子有些急,还没走到那院门口,远远地便瞧见几个小娃趴在院墙上,也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只看到他们往院子里丢石头。

万元脑子来不及思考,飞快朝前跑去,跑近才隐约听清楚他们在吵什么。

“羞死了,我五岁就不尿到身上了!”

“你还城里来的!一点儿也不讲究。”

万元没有刹住脚,一下子冲到了院门口,院门掩了一半,那病秧子就坐在门里,胯间湿了一片,有尿液顺着轮椅往下滴落,将泥泞的地面砸出了一个小坑。

一抬头,万元撞上了病秧子的目光,那双眼睛里看不出是窘迫还是难堪,也不是完全的波澜不惊,至少从他脖子僵硬的程度,能看出他还是有情绪的。

万元不动声色地转过头,冲几个小娃露出凶狠的模样,“去,你不尿在身上有什么可得意的?你三岁掉粪坑里事忘没影了?”

谁还记得三岁时候的事情,也不知道万元是不是胡编乱造的,有大人制止,这几个娃也不好再闹,朝院里吐了吐舌头,跳下院墙便跑开了。

留下万元一个人面对病秧子,万元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哪怕病秧子没有任何反应,一大男人被人看到尿裤子,能是什么体面的事情?自己只有直截了当地离开,他才不会那么难堪。

刚只是一眼,万元也看到病秧子身上还是前些日子那套衣服,也不知道穿了多久了,自己这一走,谁来管他?有人管他吗?胡婶吗?

风一过,冰冷的空气中夹杂淡淡的尿骚味,万元用手背蹭一下鼻尖,没有征求病秧子的同意,默不作声地走进院子,顺手将院门关上了。

第3章

老旧的木门发出“吱呀”一声,许缙云坐在轮椅上稍稍往后靠了一点,手指不由自主地扣紧了轮椅的扶手,目光灼灼地盯着擅自进入院子的万元,他不知道这个万元想干什么。

万元抵着门板停顿了半晌,他话挺多的,只是当下这种情形,他脑子一热进了人家的院门,有点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办了。

“咳。”万元清了清嗓子,眼睛在院子里扫了一圈,那口枯井旁的洗脸盆还打翻在地,这都多少天了,都没人来扶一把的。

他径直走到枯井旁,将洗脸盆捡了起来,经过许缙云身边时,他没有停下来,是直接走进了屋里,没过多久,又拿着空盆出来了。

空荡荡的院落,许缙云静静地坐在院子,轮椅的位置没有发生过改变,仿佛尿在身上不干他的事,他对一切都漠不关心。

万元盯着许缙云的后背,心里有些堵得慌,他原本是想在屋子里找点儿热水的,谁知进到屋里,家徒四壁,别说是保温瓶了,连件像样的家具都没有,一条板凳,一个柜子,和一张下面垫着稻草的床。

屋里散发出古怪的异味,让人没法多待,他们这儿的茅厕都是修在外面的,万元没在屋里找到尿壶,他不知道许缙云是失禁,还是来不及去茅房。

这哪儿是来养病的,这是来作孽的。

万元把脸盆放到门口,头也不回地走出了院子。

院门被风吹得来回晃动,许缙云看着门口的方向,他还来不及感受人的温度,风已经将那点吸气给吹散了,这院子,别说是人,连畜生都不愿意多待。

裤子被尿液打湿后紧紧贴在许缙云的腿上,风一过,冷冰冰的,他还是会觉得冷,正当他打算回屋子里,从门外再次传来的急促的脚步声。

门口一道黑影冲了进来,许缙云瞪大了眼睛,没来得及反应,万元一手拿着保温瓶一手拿着毛巾,哼哧哼哧地喘着粗气出现在他的跟前。

万元跑得急,自己稍微冷静了一点后,推着许缙云便进了屋里,他拿起脸盆关上门,借着从门缝透进来的微光,将热水倒了出来。

水蒸气像是一躲炸开白云,在万元靠近的瞬间,许缙云感觉到了他湿热的体温。

“别碰我。”

粗粝低沉的嗓音像是被什么东西打磨过,仿佛来自深渊,万元闻声停住了手上的动作,有些诧异地抬头,难以置信这是许缙云能发出的声音,没头没脑地来了句,“原来你会说话啊,我还你以为是哑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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