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错误的河(29)+番外

作者: 四野深深 阅读记录

池灿接了伞,顿时不迷茫慌神了,不好意思地笑笑,撑开伞跑到李景恪边上。

然后他们一起走进了雨中。

他们耽误的那些时间倒不算耽误,到了路边,每隔小半个小时才来一趟的C7路公交车没多久便穿过前方拐弯那片小树林,哪怕没到站点,车也缓缓停了下来。

是有人恰好从车上下来。

风城的公交车上车要靠站点,下车却不必,当地人朝司机喊一嗓子,说下就能下。

池灿走在前头,李景恪拎着车从后门上车,池灿抬头往后看了看,反手从书包侧兜里掏零钱出来,把两人的乘车费一起投进了箱子。

回去的路上池灿靠窗坐着,有规有矩地看了会儿窗外一成不变的景色,他扭回了头。

晚间的公交车上亮着不太明亮的灯,光线穿过潮湿氤氲的空气照下来。李景恪之前一定淋了雨,他的发梢有些湿,总是那样漫无目的地平视前方某处,冷峻又沉默。

池灿更喜欢李景恪跟他说话的样子,哪怕是心血来潮关心他一句,时不时取笑他,甚或凶巴巴对他说警告的话,也比这种不针对任何人的沉默好。

因为池灿不傻,确信这种沉默如果不针对别人,就只能针对自己。

就像他也有了属于自己的、不能告人的心情。

长大代价就是沉重么,他蹙起了眉。

“哥,我今天参加完演讲比赛了,”公交车里左右透风,池灿挨着李景恪的肩膀觉得很踏实,开口说,“老师说一点都不像第一次演讲。”

李景恪隔了两秒,转头看向他。

他接着说:“今天高三学长学姐还开了什么动员会,我们在隔壁楼都听见了,老师说以后我们也要这样,那以前你们也这样吗?”

李景恪穿过他后背伸手关上了后座敞开的窗户,听见池灿的话终于说:“不上高中就不这样,我们以前都抽烟喝酒当老大,你想不想?”

池灿闭着嘴愣了愣,感觉自己问错了话,想了好一会儿才说:“我有你当我老大,就可以了。”

“这样啊,”李景恪低笑了笑,还是那句话,“我当你老大,你给我什么?”

“给什么……”

池灿有的都是李景恪给的,身上的衣服,兜里的钱,甚至新买的内衣裤,再给李景恪只能叫还,还回去就成了废品,他什么也给不了。

李景恪扯了扯他翻折起来的衣领:“你有什么?”

池灿有些郁闷,学着看过的那些片儿里的某种语气,小声说:“我整个人都抵押给你了。”

这话一出,李景恪果然不再逼迫他说下去,像是无可奈何哭笑不得地承认了他们老大与小弟的关系。

李景恪问他:“那要是只有你一个人怎么办?还跟上次那样打架么。”

“现在在学校打架,要被批评受处分呢,”池灿不上套,乖乖地回道,“池文鹏也进了一中,可上次之后他真的再也没来推过我了,但还是很讨厌,总是嚼舌根说坏话,我都懒得理他。”

“他说些什么?”

“没什么……我都不听他废话。”

池灿回想就忍不住生气,感觉不要再多提讨厌的人,很快转换了话题,问李景恪:“你今天在家具厂是不是不高兴,因为我擅自过来了吗?”

李景恪没有回答他,却说:“更好的生活和更差的生活,每个人都会选前者,”他一只手搭着池灿的肩膀摸了摸池灿耳侧的黑发,“以后如果每天都可以吃儿童牛排,池灿会不会很高兴?”

池灿呆住了一瞬,大脑也短路了一瞬,飞速想起他应该是在算数学题的时候无聊写过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李景恪偶尔会翻翻他的作业,看见并非不可能。

他不知道李景恪是什么意思,但敏感地蹙眉,脱口而出说不会。

“我已经不喜欢吃儿童牛排了,”池灿和李景恪隔得很近,嘴唇离李景恪的脸侧在汽车摇晃下仿佛快要碰上,他不知道哪里那样大胆,一字一句说,“哥哥,你不能替我决定我喜欢什么。”

第20章 学坏

虽然李景恪可能只是随口一问,对池灿所说也可能不信,所以没再回应,但池灿为此陷入了思绪纷飞的困惑里。

稍有违心的话说出了口,代表过往里的某些东西被抛弃,眼前有着更为重要的所求,池灿自己也就必然要相信,他郑重其事回答李景恪的话一定是真的。

仅满足口腹之欲的儿童牛排由此变得不值一提。

池灿如果眨眼之间可以不喜欢儿童牛排了,那喜欢的会是什么呢?

晚上终于到家后,先进厕所洗上热水澡的池灿在腾腾白雾里看着漏雨的那个角落,伸手去接到了两点冰凉凉的水滴。池灿第一次发现厕所漏雨是在之前一次半夜,他起夜闭着眼睛撒尿时外面正在下雨,也是这样一连串冰凉的水珠啪嗒掉下来,打湿并惊醒了他,同时他一不小心也吵醒了当时正睡在外面的李景恪。

那天他被李景恪吼了一句吵什么吵,回到床上居然哭了。那段时间他经常这样。

想到这里池灿忍不住笑了,和李景恪待在一起他总是笑料百出,情绪敏感也丰沛。

而这时李景恪又在外面敲门。

池灿顿时缩手回来应了一声,边把木门开出一道小缝隙说忘记了,边递出自己换下的脏校服。他拿毛巾捂在身前,从门缝里继续看出去,李景恪和往常一样提了桶水打开了门在走廊外洗衣服。

门缝里只看得见李景恪的半个侧脸。影影绰绰的灯光令他眉头下阴影很深,李景恪沉默不语做任何事时都面无表情,严肃认真,手里拿着池灿卷起来的小熊袜子时也那样,但池灿记得李景恪笑起来的样子,无论真心与否,因此连不笑时他都似乎被某种力量吸引拉近,浑然不觉空气泛冷。

直到李景恪先洗完池灿的衣服并起身挂在铁丝绳上,转身回来正对着厕所门,池灿才心慌意乱闪到墙边。

等池灿洗完澡,太阳能里的热水已经所剩无几,池灿出来坐在桌前浑身暖和舒服,李景恪也提了热水正从走廊尽头的热水房回来。

每个人似乎都有每个人该做的事,在这间屋子里池灿感觉自己和从前没多大不同,所以只需要打开书包摊开作业,然后在完成学习后准时上床睡觉。可他其实有点难言的愧疚,无法和从前一样心安理得地享受这些。

李景恪看池灿盯着课本发呆,随手脱了身上潮湿的上衣,走过去探了一下池灿的额头:“又感冒了小弱鸡?”

“没有,”池灿后仰着头快靠到墙上,非常迅速地回嘴道,“我不是小弱鸡。”

“不是你能连家具厂的大门都进不去?”

李景恪的声音还是那个死板样,可池灿听着忽然备受煎熬,知道这是来找他出气来了。

“我听不懂他说话,又没有手机,”池灿低垂着视线,补充道,“不用给我买手机的。”

李景恪恰好从裤口袋掏出手机看,说:“你想得挺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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