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欺世盗命(365)

作者: 群青微尘 阅读记录

想到这儿,不知怎的,心里忽升起一股火燥。小泥巴皱了皱眉,这感觉从所未有。

他一个激灵,掀开铜壶一看,却见黄符软绵绵地漂着。这时他仔细看了,方才惊觉那并非平日常见的信符心咒。

小泥巴大骇。

——是补精的摩腹补腑符!

夜里,文坚方将欲供奉在无为观里的多伽罗香备好,把衾褥掸了干净,却见得小泥巴走进摊棚里,红着脸,道。

“我近来常去与一位醉春园的章台女见面,你知道么?”

“知道。”文坚神色平淡,低头叠着衣,“你去便去了,有了心上人,我又不会怪你。你只需记得修了无为观后,再回中天便成。”

小泥巴驳道。“那不是我的心上人。”

“那是甚么?”

文坚总算抬头看他。月色里,那墨色的眸竟似噬人的口,教小泥巴一阵心寒。小泥巴硬着头皮道,“那不过是我做生意的伴儿,一开始,我瞧她的眼生得有些像师父,便试着去寒暄了几下,往后便不过礼尚往来,从未逾矩。”

听了这话,文坚若有所思。他总算明白那女子身上的谙熟感从何而来了,原来是生得似天穿道长。

想到此处,悲哀却油然而生。小泥巴的心终是放不下故人,哪怕身在重天,却也仍牵挂凡间。

“你与我说这些话儿,又有甚意思?”文坚冷淡地道,上了榻,翻身背对他,“你爱和谁好便与谁好,我只是你的同侪,你的搭档,犯不着过问你这些事。”

摊棚里却静了一瞬,风如轻轻的呼吸,悄然钻进挂帘。

“可我却……不这样想。”

忽然间,身后传来低弱的声音。文坚愣了一下,回过身去。

皎皎月色里,小泥巴站在榻前,形单影只。他只着单衣,脸上浮着酩酊似的晕红,正是少年郎的模样,虽清芬淡雅,却眼波泛漾。

摩腹补腑符犹如烈火,在肚中灼烧。小泥巴难以启齿,不敢说这是他白日里拙笨犯下的过错,将文坚扔在角落里的废符认作了信符心咒。先前画下的红线仿佛圈套,教他步步深陷。他端着仅余的可怜的自尊,欲将自己的糗态深埋心底。

可言语却像出笼的鸟儿,轻而易举地脱口而出。

小泥巴支吾道,“我近来……在醉春园……探听了一些趣事,又想着,若是上了中天,说不准便无暇再做了,要不要试试?”

“试什么?”文坚错愕地问,从榻上半支起身子。

由摩腹补腑符燃起的烈火蹿上脑际,吞噬了神智。全身燎烫着,如有万蚁噬咬。小泥巴颤抖着解衣,轻衫垂落,委顿于脚下。他走向文坚,道:

“……云雨情。”

第五十二章 弱羽可凭天

文坚一点点睁大了眼。

小泥巴说的话,他全然不能理解。然而一见小泥巴那赧然羞红的脸,却后知后觉地醒过神来。一明白那话中意涵,文坚便怒道:

“你说的甚么荒唐话?你脑子被驴蹶了吗?”

“怎么不明白?我也活了这把年岁,在凡间早该成家了。这段时日我常去醉春园做生意,那儿倒是有不少替人顶屁股的小唱,他们给了我些图册学着,该懂的事儿我早已懂了个七七八八!”小泥巴气恼驳道,声音到后来却细如蚊蚋,他赤着身子走过去,脸烧得似熟透的虾子,低声问,“所以,要来么?”

“你疯了!”文坚咬牙,“我是曾拿你亲朋性命要挟你的仇家!”

“仇家个屁,方才你还说你是我的同侪和搭档!”

“同侪就能做这等龌龊事儿?”

“要不是你画的破符,我能落到这境地?”小泥巴方怒气冲冲地将这话脱口而出,又立马住了口,捂住嘴巴。他不愿被文坚发觉这场乌龙原是自己闹的。

可文坚也听到了这话,他心思玲珑,略一琢磨,当即惊觉发生了何事。小泥巴面色发红,心火燥乱,兴许是误服了自己丢在书画摊的摩腹补精咒。那咒是先前来光顾摊子的纨绔留下的,滋补之效强劲,如极猛的春情药。

如此说来,这事倒还有文坚的一分过错。文坚自尊极强,若教他为这等低劣过错道歉,简直便似要撕了他脸皮。于是他硬着头皮,对小泥巴转口道,“成,你过来罢。”

小泥巴却似发了脾气,狡狯地笑。“我不过来,咱们是同侪,不做这等龌龊事儿。”

话音方落,腕节忽而一痛,他身子一歪,被拉到榻上。阴影水一样地倾落而下,文坚自暴自弃地吻落下来。冰凉的指节下探,粗笨地捉住他的玉尘。

一时间,棚中满是旖旎息声。

莹肌相磨,唇舌挑戏。文坚的吻一路向下,最终将银枪含呷。符水挑起的心火炎炎燎原,泄掉一回仍有余烬。小泥巴轻颤着,翻身跨马,耸横摆扭,涎浆淌满床榻。

文坚扶着他的腰,眉关紧锁,齿关里泄出紊乱气息。“你是……从哪儿学来这些的?”

月晦星明,街衢冷寂,竹棚里却春光旖旎。小泥巴伏在文坚身上,色如承露棠花,身似柔蛇缠绞,两人嵌合相连,他轻轻地咬文坚耳廓,轻喘道:

“不曾学过,我无师自通。”

可小泥巴虽自吹自擂,最后还是败于文坚身下,起先还可挑衅地说些蜂言浪语,后来只得哀叫讨饶。那声儿渐弱,如细细的猫叫,挠得人耳鼓与心头皆痒。

夜色低暗,如帷帐般掩住两人相叠的身影。

翌日起来,两人萎靡欲睡,一副慵懒之态。小泥巴只披一件单衣,胡乱缠了苇带,对文坚道:

“文公子,当你的厮儿确然不好。你那活计不大行,不但硬闯园门,还胡乱动作,我如今屁股疼得紧,今儿怕是坐也坐不下来了。”

文坚哼了一声,说,“你昨夜倒坐得挺欢,怕是连今儿的份一起坐了。”

小泥巴臊得脸红,也不敢与他再说胡话了,赶忙去井边汲水,洗掉昨夜的下流痕迹。

晨风凉得似霜,鸡声此起彼伏,一个着红官服的老头儿拈着一只口吹泥人乐呵呵地踱步而来,见了在井边洗脸的小泥巴后叫道,“易情,我听闻你俩近来生意不错,已攒够了修缮无为观的银两。现下你俩有甚打算?是要当即动身回中天,还是要再善后几日,顺带教老夫给观里赐福符?不知你们想叫老夫赐甚福字,是想要桃李满园之福,还是财源广进之福?”

可待看清了小泥巴的模样,看见他颈上落着如桃花瓣一般的旖丽红痕,福神张口结舌,半晌,磕磕绊绊地道:

“看来……是多子多福……”

有了欢喜佛木雕换来的银两,无为观总算得焕然一新。小泥巴用银两新塑了李聃泥像,重刻了观里的道德经石刻,殿阁、寮房皆按记忆里的建好,虽然依然简陋,但胜于洁整。草木华滋,池水湛湛,天坛山仿佛回到了原来的模样。

安顿好三足乌和玉兔,贴好符纸福字,几人方才启程。福神早先唤来了天马,笋舆被天马牵着,钻入云间。小泥巴和两人趴在轩窗上,望着人间之景愈来愈远,那汀沙云树、游春街路渐渐变小,仿若一幅画卷徐徐收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