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欺世盗命(271)

作者: 群青微尘 阅读记录

“谁?”增长天王豹目圆瞪。

他的目光往下望,穿过凡世烟草风絮,只见得五千里下,天坛山翠峰上立一白衣女子。那女子持一纸伞,手中那纸伞铜镀金柄,刻五方五星之形,伞分作五面,此时却缺了一面。女子正仰头望天,她虽姱容修态,神色却极冷淡。

似是察觉到了自中天上投来的目光,她对着苍穹,无声地作着口型:

“……你奶奶。”

见了那女人,增长天王脸上变色:“是三洞剑尊!”

此话一出口,甲兵中竟一片哗然,不少飞龙马骑兵向后退去。有新进的天兵不知众人缘何惊讶,忙不迭问旁人道:“三洞剑尊是何人?”

一甲兵神色肃穆地道:“是个凡人。”

“凡人有何可惧?”

“凡人不足为惧,可疯了的凡人便可教神惊鬼怖了。”那甲兵道,“那女人曾独步天磴,孤身杀至晬天!”

晬天乃第五重天,一重天高五千亿里,能上至五重天,已不似凡人,更似妖怪。

孟章神君冷笑:“不过五重天而已,肉体凡躯,又何可怕?我等纡尊降贵,自九重天而下,还怕碾不死一只红尘虫蚁?”

一个声音忽而从旁传来,带着傲气的笑意,“是啊,还真碾不死。”

孟章神君与一众甲兵扭头望去,却见一个少女扛着玉嵌刀,笑嘻嘻地踩在一匹飞龙马上。那少女玄衫玉带,利落飒爽,本骑于飞龙马上的骑兵不知何时已被她一脚踹落。

少女笑道:“瞧瞧,你们不但碾不死我这只凡间蝼蚁,还被这蝼蚁爬到脑袋上来了。”

增长天王说:“你……你是凡人?为何能到……中天之上?”

少女道:“我在天坛山上闲极无聊,捉住一片祥云,便踩它飘了上来,正恰听得你们这群神仙在高谈阔论。你们瞧不起凡人,真巧,我也瞧不起神仙。”

此时众天兵方才回过神来,这少女身形轻捷,吐息匀称,显是人间的武学高手。可竟能于神不知鬼不觉摸上中天来,可见又已窥神妙之境。

此时众天兵心中不约而同地想道,竟教凡人近了身,这简直是奇耻大辱!

“凡人,你轻慢天师,当降重罪!你是何人,报上名来!”增长天王勃然大怒。

那少女道:“方才你也看到我师父了,她说她是你奶奶,那我便勉为其难,自降一格,当你的亲娘便罢。”

她抽出玉嵌刀,寒光一闪,其上如烁七星北斗。少女一笑,笑容亦锋芒逼人。

“现在——你老娘左不正要来管教你了!”

第四十九章 寒暑移此心

金甲将犹如蜂团,喧阗聚来。祝阴为动用宝术“张炬烛天”,被逼无奈,只得咬了几回易情腕节,发狠地吸着神血。

易情先前还低弱地叫唤几声,后来竟似是有出气却无进气了。在二人头顶,左不正挥刃起舞,与天兵们搏杀。

左不正身形轻灵,好似扑翅莺雀,玉嵌刀使得得心应手,刀光披洒有若流星。她气力虽不抵天兵,却刀刀精狠,刀锋刺入梯形衣里,痛得甲兵们嗷嗷乱叫。非但如此,她一面出刀,一面喊道:“天山金刀!符禹阴铁!松果铜刃!”

她喊的这些名字皆是天廷用以淬炼兵刃的锻材,任一种铸成兵铁后皆能留下不愈之伤。天兵们听得胆颤心惊,中天星官喝道:“黄毛丫头,你使的究竟是何等兵器?究竟是天山金刀、符禹阴铁还是松果铜刃?”

左不正道:“都不是,方才是我随便乱叫的,这是我家锻的菜刀!”

中天星官气急败坏,旋即冷笑一声:“无耻小儿,信口开河!”

左不正虽身形轻捷,到底仍是个凡人。俗语道,双拳难敌四手,好汉不抵人多,何况她是以一人之身对上熙攘天兵。金甲将砉然而来,如天河倾瀑,她奋力出刀,刀光化作无数弯银月。

可是还不够快,天将出剑可抵星速。左不正虎口流血,玉嵌刀与剑身相撞,火星迸溅,如在空中炸开千万烟花。

凌空忽而落下箭镞,铺天盖地,犹如螟蝗。少女咬紧牙关,抬眼望去,却见重重城楼、箭楼在层云后隐约而现。金甲将太多了,遥遥望去,满眼尽是烁烁明光,天空似铺满了黄金。

天坛山上,面对此景,天穿道长横伞而立。面对百万天兵与如蝗箭雨,她神色漠然无惧,只见她朱唇微启,唤道:

“五灵。”

纸伞化作五道流光而出,如贯日白虹横亘天野。那薄如蝉翼的伞纸化作出鞘利剑,光芒正是剑锋之辉!人间洚水动荡,萧风满耳,洪水竟滔天而起,如龙蛇般噬向天兵。

左不正乘机提身而起,踏浪而行。天兵们身披重甲被淹在洪涛里,四方阵被搅乱。她踩着祥云,见有甲兵探头,便调皮地去踩上一脚。只是行到一处时,她却忽见水幕微动,突然间,一枚弦线宛如蛇首,猛然破水而出!

左不正惊呼:“师父,你是不是淹了无关人等?水下似是有个天廷乐师!”

说这话时,她灵巧地向后翻身一跃。持弦者拍破水幕,朝她汹汹袭来。那确是个乐师模样之人,手碰琵琶,凶眉恶目,只是一身白胄洁白如玉。

天穿道长遥遥地给她传音道:“弟子,那是持国天王,居中天的天廷大将。”

左不正哈哈一笑:“依您之见,我打得过他么?”

“仅凭一把你家锻的菜刀,很难。”

“好,”少女点头,忽而咧嘴一笑,目光如豺狼般扫过在水浪里的甲兵,“那就凭两把刀!”

她扯着祥云,像鹞子一般跃出,在水幕里踩着天兵脑袋而行。这少女东踢西踹,竟从天兵手里夺得一刀。那刀龙环夔纹,刀脊犹如波浪起伏,每一道起伏里似藏着一粒明日似的光泽。左不正手持双刀,朝着持国天王一笑,旋即猛蹬而出。

这回她铆足了劲儿,左右开弓,却全然不讲章法,只闷头向持国天王乱砍乱劈。这等疯子似的路数自然不见效,天王将琵琶四弦划断,将弦一放,弦线密密缠在刀身上,交织成网,如蛛丝一般将左不正绊住。

持国天王嗬嗬冷笑,他的喘息声很重,如胸膛中藏着一只坏掉的橐龠:“凡人,你欲与天神平起平坐?真是痴心妄想!”

左不正摇头,“平起平坐?我没想过那事儿。”

天王的眼里流露出了一瞬的惑色。

少女忽而放开双手刀刃,猛然向前一脚踢出,“——我只想过,我要凌驾于你们之上,要让神仙都对我奴颜卑骨!”

她的牛皮旱靴里藏着曲刃剑,那是她在无为观中闲极无聊,一时琢磨着装上的,不想竟于此刻派上了用场。天王也不料她竟行此出,闪躲不及,肚腹挨了狠狠一记。

天王本身披胄甲,寻常刀剑是不惧的,可此时不知为何,那少女在靴中藏的剑刃却削铁如泥,轻易透甲而过,划破腹部。血水奔涌而出,持国天王捂腹哀嚎:

“你……你这是……甚么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