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恶龙暴露了他的小犄角(251)+番外

“预计明天全面展开工作。”

霍延己嗯了声:“刚开始几天尤为重要,一定要给新部门树立好威信,不能懈怠。”

“是。”廖特顿了顿,似乎有话要说。

“我明白你不想过多出现在人前,但最近……”

廖特摇头:“长官,有人想见您。”

霍延己一顿:“谁?”

身后传来一阵浅淡的脚步声,霍延己回首,看到了一个穿着黑色斗篷、全身毛发都是银色的少女。

她步伐很慢,皮肤比桑觉还要白,脆弱得近乎透明,给人一种莫名的悲凉感。

仔细看就会发现,她的眼神没有聚焦,虚虚地落在空中。

这是个盲人。

霍延己眸色一动:“莉莉安?”

莉莉安语速很慢:“您知道我?”

旁边的廖特神情紧张了一瞬。

霍延己道:“我清楚身边每一个人的底细。”

廖特可怖的面容拧了一瞬,但很快放松下来,沉默地站在一边,专注地看着莉莉安。

“想对我说什么?”

莉莉安道:“您或许知道我与廖特巡哨官的关系,但您应该不知道我的来历。”

虽然是个盲人,银发银眉的莉莉安却仿佛能感知到身边的一切障碍物,对未知的周围没有任何慌乱。

她没什么表情,眼角微垂,嘴角有一个自然扬起的弧度,染着说不清的悲伤。

“你在七号裂缝附近平原救了廖特,他带来你进入安全区,并给你安排了身份,你的情况特殊,怕你被人注意带走,他将你送去了相对较为平和的七区生活,随后你进入七区城南的祷告院,成为了一名祷告师。”

“……您知道的很多。”

霍延己问:“那么,我不知道的是什么?”

莉莉安虚虚注视着霍延己的方向:“例如我的本名——贝拉·艾登。”

霍延己瞳孔一缩,几乎立刻想起了这个名字。

《黎明2号》计划重启已经一个月了,霍将眠带下去的千人队伍生死不明。007将历史上两次下往裂缝的相关资料都调了出来,霍延己看了很多遍,对登记过的每道人名都有印象。

第一次下达裂缝是卢斯博士带队,而他的研究员助手就叫贝拉·艾登。

贝拉是个天才,她不仅是卢斯的助手,还是他的学生,进入地底时年仅二十岁。

“你是要告诉我,你活了一百多年?”

“您或许不会相信。”莉莉安虚白的瞳孔没有聚焦,她缓缓道,“对我来说,仅有十来年而已。”

单看面貌,莉莉安不过二十岁左右的少女,别说一百多岁了,说她三十岁估计都没人信。

“陨石季前夕,在卢斯博士的带领了,我们前往了裂缝地底,发生了很多难以言喻的事……我在黑暗中待了很久,是我数不清的岁月,但不可能有一百年这么久。”

莉莉安的瞳孔很小,眼白较多,回忆时会不自觉收缩,眼角也会抽搐,是种无法自控的恐惧。

“那段时间里,我在不知不觉间被地底的一些存在感染了,即便不进食也不会感到饥饿,只需要补充一些特殊物质,甚至身体的衰老速度也开始停滞,受常年黑暗影响,眼睛也盲了。”

“与之对应的是,我的其它感官在迅速提升,听力、感知力……还有我的大脑。”

霍延己的眼里带了些许审视,如果莉莉安在地底诡异的音频出现之前说这些,倒很像编造了一个离奇的故事。

可听过那些时间错位的音频后,她的说辞竟然刚好成为了佐证。

霍延己本以为音频的错乱只是受磁场影响,接收到了历史遗留的声音,并非是时间流速问题,但现在看来并非如此。

如果莉莉安还活着,那是不是说明,历史上之前进入地底的其他人也可能活着?

地底的时间流逝如果真的与众不同,甚至某些存在会给人体带来这种类似‘永生’的特质,那必然会再人类幸存者中掀起惊涛骇浪,甚至造成崩裂的乱象。

毕竟在这个充满死亡的时代,谁不期望永生?

霍延己不受控制地想起家里正在睡觉的桑觉。

他敛了思绪,问:“你隐姓埋名多年,大抵是不想成为研究对象,今天又为什么暴露自己?”

“刚刚有说,被地底感染后,我的大脑在发生变化,说不清的变化。”莉莉安缓缓道来,“我也并非不愿被研究而隐瞒身份,只是在地底待了太久,以至于我很长一段时间我都分不清现实与幻境,我看不见东西,不知道面前正在和我说话的是人还是魔鬼,又或是披着人皮的怪物?我脚下踩的到底人间还是地狱?我什么都无法确认。”

“即便当初廖特巡哨官在七号裂缝发现我,将我带回了安全区,我也依旧陷在恐惧中,常常分不清清醒与噩梦,有时候一觉醒来,我会觉得自己又回到了那个噩梦一般的地方,所谓的安全区不过是我的美梦。”

“比起身体,更受污染的是我的精神,我……我无法平静下来,所以我才前往祷告院,每日诵读诗词,以抚慰我崩塌的内心。”

“……”

旁边的廖特显然也是第一次听到这些,扭曲的面孔抽搐了两下,浑浊的瞳孔依旧专注。

“直到几个月前,我在七区见到了一个人……准确来说,他应当不是人。”说起这些时,两行眼泪自然而然地从眼角滑落,莉莉安道,“那是我第一次……感受到了精神世界的平和。”

霍延己面色不动,心脏却狠狠地抽搐了两分。

“靠近他,我仿佛被净化了一般,那些恐惧,那些荒谬的噩梦都开始离我而去,现实与幻境的分界线逐渐清晰,我开始相信现实了。”

莉莉安缓缓摘下兜帽,一头瀑布般的长发散落,令人惊骇的是,她的发尾竟然是黑色的,与上半部分的银色泾渭分明。

“仅仅是隔着人海,接近不到一分钟的时候,地底给我身体与精神带来的污染就都开始退散了。”

说罢,莉莉安又露出袖口中的手,手背粗糙干涩,布满老年人才有的皱纹。

“在我身上停滞的时间似乎又开始走动了……我很欣喜。”莉莉安说,“可那个人只出现了一分钟,就被人带走了,我不知道他的名字,不知道他的来处,直到近日,我开始频繁地梦见他。”

霍延己没问‘他’是谁,只问:“梦里除了他还有什么?”

“还有您。”莉莉安的眼神很空,仿佛一切就在眼前,她的眼角抽搐,手不自觉地颤抖,缓缓道,“梦里。整个世界都被污染了,平原,森林,废墟,深渊……触手爬出了裂缝,蛇与水母交缠,迷失之鹿的噩梦花瓣开满了安全区,粉一样的孢子漫天飞舞,到处都是怪物的嘶吼。”

“——他拥着您的尸体,学会了哭泣。”

……

一旁的训练场上,即将上任的工作者们激情满满地宣誓,毫不吝啬地挥洒汗水,重复机械性的举枪动作,将各项法条刻入脑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