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无肉不欢(5)

石头更坚定地抓住我的手,然后不容置疑地丢背上,一路小跑。

两个孩子在前面打着灯笼开道,两个孩子在后头跟班,将我和石头围在正中,衬着这幽暗夜色和大红血色,很有几分妖怪夜奔的味道……

石头这傻小子的力气果然不小,一路下来背得平平稳稳,很是妥当。

在孩子们害怕的抽泣声中,我满肚子火气也渐渐消了。

“洛儿……一人做事一人当,这个计划是我想出来的,他们只是帮忙的。我愿意承担所有责任,你放过其他人好吗?”石头走到村口时,小心翼翼地提出请求。

我觉得这群蠢货虽行事不用脑子,但这件事只能算是意外,如果去告诉他们父母,只会换来一人一顿好打,再赔点医药费,根本于事无补。还不如让他们把教训记在心里,以后不再来给我添乱子,便顺水推舟应了,并勒令他们不准再恶作剧。

几个孩子面面相窥,很是犹豫,待石头又劝了几次,才各自和我道歉,散回家去。

石头在门口将我放下,深呼吸一口气,紧张地敲了两下门。

我见他脊背在月光下微微发抖,心里一软,终于拉着他小声道:“算了,你回去吧,我就说是自己不小心摔的。”

石头看看我的脸,坚决摇头:“爹爹说,男人要敢作敢当才是大丈夫。”

我还想再说几句,门便开了,外祖母看见我的脸发出一声惊呼,随后是一阵痛骂:“死丫头,你大半夜跑哪里野去了?怎么弄成这副德行?看我不揭你的皮!”

舅舅、舅母、表姐、表弟、表妹……能跑的都跑出来了,纷纷看着满身是血的我目瞪口呆。

进屋后,石头低着脑袋,结结巴巴地解释事情的前因后果,并承认错误。

舅母扳开我的嘴,看了又看,笑道:“这门牙倒还好,毕竟年纪小,还能长回来,可是嘴巴和鼻子都弄出那么大的伤口,你怎么就那么不小心呢?”

“好什么好?感情不是你的亲闺女就不心疼!”外祖母急得张口就骂,骂得舅母不敢开口,低着头去找药酒,然后回头又指着石头骂,“有娘生没娘教的混小子!平日里胡作非为也就算了!这次居然整那么大的幺蛾子出来!去把你爹叫来!今天不给个交代!老婆子和你家没完!”

石头脸色惨白,匆忙应了,转身就跑,差点被门槛绊着。

舅舅在旁边搓着手,陪笑劝外祖母:“娘……那个石头的爹可不好惹,反正洛丫头也没什么大事,大家又邻里乡亲的,不如好好说几句,算了吧……”

“算什么算?长那么大胆子都喂狗了吗?!洛丫头这脸万一好不了!将来可怎么找婆家啊?!”外祖母依旧是气得不行,可最终口气还是软和了下来,“你先和那铁头好好说吧,看看他打算怎么处理。”

舅舅唯唯诺诺地应了。

石头的教训

表姐拿来湿手巾,替我擦去身上血迹,舅母用药酒清洗伤口,痛得我呲牙裂嘴,哀嚎阵阵,然后敷上伤药,换了破衣裳,再去外祖母面前挨骂。

外祖母倒是真心疼林洛儿的,一边骂一边抹眼泪,舅母虽觉事不关己,但她素有贤惠名声,便在旁边温柔劝慰,一会儿哄我,一会儿哄老太太,很是体贴。倒是表姐表妹躲在旁边暗暗偷笑,有点幸灾乐祸。

过了一会,传来重重两声敲门声,舅舅缩头缩脑地被外祖母催了好几次,才装出满脸笑容去开门。

石头的父亲李铁头,带着儿子,像铁塔似地站在门外,

我第一次认真打量这两父子,他们外貌挺像的,都是细长眼睛,薄唇,虎牙,小麦色皮肤。但石头的脸型比父亲略精细些,多了对可爱的酒窝。铁头大叔的脸上却有道伤疤,加上很久没理的头发和胡子,显得满脸凶相,不用化妆也像个悍匪,再加上不爱说话,一身蛮力,怪不得村里人人害怕。

平日很嚣张的石头在父亲面前不敢抬头,只悄悄地往我这边看了眼。

铁头大叔瞪了儿子一眼,粗声粗气地开口了:“洛丫头呢?伤得厉害吗?”

他两眼通红,砂锅大的拳头里还紧紧握着条马鞭,不怒而威,吓得舅舅把外祖母的交代统统忘脑后,一个劲赔笑:“没什么,小孩子调皮,掉两颗牙齿,过几个月便长回来了。”

“怎么不严重!”外祖母将我硬扯出去,壮着胆子,抹抹眼泪,抬头斥道,“你这儿子比你小时候还皮!看看我外孙女这张脸,将来可怎么办啊?”

铁头大叔走过来,弯下腰,看了半响伤,忽然命令:“张开嘴。”

我看看外祖母,犹犹豫豫地张嘴,给他看掉的那两颗小门牙。

铁头大叔的表情变得更狰狞了,眼里尽是血丝,很是骇人。他忽然回头,狠狠一甩马鞭,暴喝道:“跪下!”

石头立刻直挺挺地往地上一跪,我舅舅也吓得两腿一软,差点坐地上了。

铁头大叔怒气冲冲地提起马鞭走过去,抬起手,劈头盖脸就往石头身上招呼,一边打,一边骂:“长那么大,书不肯念,活不去学,只晓得天天耍,天天闹,我干脆打死你这不争气的畜牲!然后去和你娘作伴,也好一了百了!”

石头咬着牙,拳头紧握,任凭他怎么打也一声不吭。

开始大家都觉得铁头大叔那鞭子是雷声大雨点小,又觉得这孩子平日里恶作剧太多,确实该挨顿揍,所以都没十分狠劝。后来发现不对劲,石头的衣服竟沁出丝丝血迹,这才慌了神,扑上去抢着抱铁头大叔的胳膊,拼命夺鞭子,唯恐他下手没轻没重,真将孩子给打死了。

那么严重的家暴,放现代得叫警察了。我平时再看石头不顺眼,此刻也给吓得够呛,只好跟着众人上去拦,用漏风的声音求情:“叔叔你原谅石头这次吧,他以后不敢的了。”

石头只是低着头,不说话。

铁头大叔看着这倔强的儿子,终于还是停了手。他抬起头,闭着眼长叹一口气,丢下鞭子,摸摸我的脑袋,沙哑地说:“洛丫头你是懂事的,石头自幼缺少母亲教导,我又忙于打铁挣钱,没有好好教导他,方导致任性妄为,实在是我这个做父亲的混蛋,今后定好好管束,不让他再荒唐下去……”

“算了算了,事已至此,倒是要想想洛丫头日后怎办?”外祖母叹息着摇摇头。

铁头大叔想了想,转身对外祖母说:“让洛丫头好好养伤,不要想东想西,其他的事我们可以再商量。”

然后他们一干人陆续入屋议事,我想跟进去,却被舅母拎着丢了出去,说大人谈话和小孩子无关,早点去睡觉是正经。

我站院子里发了一会呆,看见石头还跪在地上没起来,身上血迹斑斑,唯恐得破伤风,便去把药酒讨来,责令他脱去上衣,处理伤口。

石头扭捏了半天,才肯脱衣,我见那鞭痕条条都肿起半指高,和蜈蚣似的,纵横遍布,好几处破了皮,看着都觉得恐怖,覆上药酒后,他更是将指关节捏得发青,牙关格格作响,全身抖个不停,可就是不肯叫一声痛。

“喂,太痛就哭出来吧,憋着不好。”我一边涂一边劝。

石头吸了好几口凉气,才从牙缝里憋出声音:“男子汉大丈夫,决不在女孩子面前哭鼻子!”

看着这死要面子活受罪的小鬼,我无奈把动作放更轻柔了点,好不容易上完药,拍拍他肩膀道:“起来吧,咱们去厨房等你爹出来。”

石头别过头去,低声道:“我爹还没说可以起来。”

我更无语了,只好蹲在地上陪他等,两人一起数蚂蚁……

数到第三轮的时候,铁头大叔终于出来了,满脸轻松,他快步走来,再次摸摸我的头,把受伤的石头抱回家去了。我外祖母和舅舅他们则看着我,笑得甜蜜蜜,再也不提毁容的事情,仿佛云淡风轻,什么都没发生过。

上一篇:喵喵喵 下一篇:冷宫皇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