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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侵[向哨](85)

林苑从认识倪霁起。就发现这个哨兵就总把自己搞得一身是伤。

那家伙大概有一点自毁的倾向,动不动就弄得自己伤痕累累,一身狼藉。

但不论是什么情况,不管是奄奄一息地被吊在型架上拷问,还是断了双腿身陷魔窟,他从来都没对外展现出过精神上的脆弱。

含冤受屈身陷囹圄的时候,他在心底冷静地谋划着复仇。被万千魔物追在身后,他稳稳地对林苑说:“没事,我很快出来。”

这是林苑第一次知道他也会流露这样脆弱的神色。

在那个混杂着酒气和迷香的角落,他穿着一身鲜亮的衣物,衬衫的扣子被扯开两颗,没受伤也没流一滴血,却像一只离了水,被人拖着吊钩扯上岸的大鱼。

眼角泛红,无力地挣扎着,绝望又脆弱。

林苑推开那些人朝他走过去。

她推开那些苍蝇一样恶心的家伙,说:“都走开,这是我的人。”

有人不满地朝她喊:“嘿,你干什么!”

但很快,那个人露出了一点迷茫的神色,呆滞不动了。

直到林苑扶住倪霁,带着他走远。那几个沉迷于声色犬马的人,才有从茫然中回过神来。

我们在这里是干啥呢?

刚才好像是有一个美人。

想一想,好像也不算什么,并没有多少吸引力。这会甚至想不起来他或是“她”的样子了。

这种情况很常见,被酒精和迷香污染的脑子陷入什么状态都并不奇怪。

走吧,走吧,别想了,再去找点别的乐子。

他们互相推挪着,摇摇晃晃地离开了。

每个人都觉得脑海此刻像被什么东西搅成一团浆糊,头痛欲裂,失去了认真思索的能力。

哪怕到了第二天,彻底酒醒了,他们都不会清晰地想起这一段小插曲。

甚至不会记得被他们逼在墙角的那个人长什么模样。

林苑扶着倪霁往前走。

倪霁靠着她的重量越来越重,几乎已经完全走不动路了。

“再撑一会。”林苑说。

身边的人眼神开始溃散,呼出来的气息烫得吓人。

林苑找到最近的一间空房间,推门进去。

在这个别院里,几乎所有的房间都点着晦暗的灯光,都有一张柔软的睡榻,墙边的柜子中提供着各种香料药剂和一些古怪的道具。

这属于宴会主人的“好意”。

不管白天的时候多么光鲜亮丽,彬彬有礼。夜色一浓,遮羞的布匹被扯下。主人的“格调”和“品行”在这样糜烂的暗夜中露骨地彰显出来。

她给来这里寻欢作乐的宾客提供一切便利,无比贴心。在每一个房间和角落,都摆放着随手可得的靘用品,务必所有参加晚宴的真正宾客度过愉悦而迷醉的夜晚。

倪霁倒在屋子里的软榻上。他抖着手拉开榻边的抽屉。

哗啦一声,抽屉翻倒,里面的东西撒了一地。倪霁伸手摸索了两次,才从那一堆形态可怕的杂物中摸出一副手铐,咔嚓一声把自己的手腕拷在了铁质的榻脚上。

“你……”他声音哑得可怕,喘了两口气才把话说完整,“你先出去,帮我……把门锁了。”

他发觉意志在不可抑制地溃散。自己从来没有像这样失去对身体和精神的控制。

体力像泄流的水一般在流失。他失去了力气,也失去了对自己身体的一切把控。

他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做出什么可怕的事情。他怕自己失控的时候伤到身边的这个人。

更怕自己在这个人面前,流露出什么丑陋的形态来。

绝对不想,在她面前丑态百出。

最不想的就是,这般狼狈这样的不堪被她看见。

快出去吧,求求你。

他想这样说。

但可悲的是,他发现自己已经说不出正常的话。

嘴巴张了又张,喉咙里只发出了几声柔弱的声响,那声音一点不像自己,娇软得可怕。

身体像是融化了。

精神图景中的那片大海结成了无数冰晶状的翡翠,在那里上下颠倒,汹涌翻滚。

凌乱的光和射线切割着他的一切。

他的世界一片混乱,精神体在被凌迟被切割,身体却融化成了一摊水。

倪霁感到一阵无比的空虚,心脏在慌乱地不停往下坠落,坠入无底的深渊,身体一点承拖力都没有,被迫打开四肢漂浮在空中。

皮肤变得异常敏感,有什么东西在深处焚烧。无力反抗,他甚至连抬起一根手指都做不到了。

倪霁闭上了自己的眼睛。

林苑没有听倪霁说的话,她把门反锁了,在屋子里各种瓶瓶罐罐中翻找。终于找到一台检测仪和一些药剂。

幸运的是,除了一些折磨人的东西,这里也备有一些解药。大概是准备出事时候的应急用品。

林苑握住倪霁垂落在软榻边的手,抬起来,在手指上采了一点血。

那只手在不停颤抖,肌肤很烫,不论触碰到哪里,都会引发一阵战栗。

一碰到他,那个哨兵的睫毛就抖动起来,一下睁大了眼睛。他目光溃散地盯着屋顶,张了张口,似乎想说点什么,却只发出一些意义不明的喉音。

那个声音和他平日温和的嗓音完全不同,融合在喉咙的气音中泄露出来,柔软中带着一点甜腻。

林苑听不懂他在说什么,精神体们也听不懂。

触手们此刻传递回来的信息很矛盾,几乎是一片混乱。

他好像既极度地想要自己离开,又强烈地渴望着自己靠近。

林苑只好先不管他,化验了血液成分,找出了对症的药剂,给倪霁静脉推注了一支解药。

看着倪霁的状态,打得是最大限度的剂量。

林苑等了一会,躺在那里的哨兵状态似乎好转了一些。

一直在不停颤抖的肩膀终于松懈下来,目光也重新凝聚,终于好像认得出人了。

他的头发被汗水糊成一片,皮肤依旧高热,看着林苑的眼光很可怜。

药没有完全解除。那些该死的家伙不知道给他注射了多少可怕的计量。

他们几乎是不会管别人的死活的,更完全不顾惜别人的身体。

林苑记得这个哨兵在双腿被折断的时候,都能面不改色地撑着墙壁站起身。

他因为身体的反噬,明明疼得骨肉支离,却还能躺在沙滩上对自己笑。

但现在,一只小小的针管,让这个强大的哨兵彻底地缴了械。

他甚至连抬起一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面对自己露出了无助又可怜的眼神。

林苑把他拷住自己的手铐解开,把他整个人扶起来。触手们乖乖地过来帮忙,没有一个人在这个过程里捣乱。

她们一起把虚软的哨兵扶进了浴室,安置进淋浴房的浴缸里。

为了防止过度虚弱的他溺水,林苑把他的一只手臂拷在浴室墙壁的置物杆上。

她把花洒打开,调节成冷水,向脆弱地靠着墙壁的人做出一个询问的眼神,那人向她点点头,眼睛里露出了感激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