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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侵[向哨](84)

倪霁挥手把一只企图摸向自己的手臂打开。

只引来周围一阵嘻嘻哈哈的嘲笑声。

“他还不愿意。”

“腿都站不住了,还装呢。”

“我喜欢这样带点刺的玫瑰花。”

一柄小小的匕首从衣袖里滑出来,倪霁把它紧紧扣在指间。

现如今,这把刀是他唯一的倚仗。他已经没有力气了,手指都在颤抖,脚和腰都往下软。

但他还可以杀人。至少可以杀一个人。

他努力睁大眼睛,去看那些朝着自己凑过来的人。

只要一刀,一刀割断某个家伙的脖子,这一切就会结束。

他了解这些家伙,看上去咋咋唬唬,很张狂的样子,但只要死去一个,这些人马上会像苍蝇一样散去。

只是自己也就等于和这样的垃圾同归于尽,再也没有脱身的可能了。

倪霁红着眼睛,颤抖着虚软的手指往嗜血的刀刃上握去。

他在这个时候,看见了一张熟悉的面孔。

那是探进海底的月光,是他时时悄悄想念,却从不敢轻易触碰的人。

一定是幻觉,他这样想。

这些药,让他已经疯了。

四周的一切都是扭曲混乱的。唯有那人突然出现在远处的脸,异常清晰。

恍恍惚惚中看见那张面孔向这边看来,心底的那最后一丝狠劲就再也提不起来了。

是那个人。

她朝着这边走过来了。

如果说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人能让倪霁放心交托一切,那么也就只有眼前这个人,一个向导。

强大到让人安心的向导。

倪霁看着分开人群朝自己走近的向导,只觉心头骤然一松。

心底那汹涌澎湃的愤怒消散,涌起一阵他绝不愿意承认的,满腹委屈。

咬牙绷紧的身体彻底松懈,冷汗淋淋的后背就贴着墙往下滑。

有一只手臂伸过来,及时支撑住了他的身体,没让他不堪地倒下。

“都走开,这是我的人。”他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第42章

林苑发现自己变得很不耐烦应付这些酒宴。虽然从前也参加过很多。

不耐烦——又一种新的情绪。

很好, 至少最近体会到的情绪是越来越多了。就是不知道,自己是变得更正常了还是变得更不正常。

这些事是向导的义务,大家都这样说。

每周完成一两次分配下来的疏导任务,出席帝国的各种庆典和活动, 参加各种高端的酒宴和聚会。这是每一个正常向导该承担的责任和义务。

从小到大, 身边的人都这样认为,因此林苑也一直觉得这是自己该做的事。

向导是属于国家的士兵。从小起就被养在白塔中, 享受着帝国给予的丰厚资源长大, 当然也就必然有应承担的责任和义务。

只是,不过溜出去了个把月, 再回来, 从前习以为常的事情,如今再做起来, 就觉得浑身不自在, 各种不耐烦。

“你这是出去野了一趟, 就收不回心了。”身边的曹芸芸对林苑说。

岂止是收不回心,简直就不想回来。

林苑站在庭院的石桥上, 百无聊赖地看从水渠里游过去的一群鱼。

军务大臣的晚宴上,有最多的美食,最好的酒, 往来不是权贵就是年轻的新秀。是很多人削尖脑袋都想来的场合。

但林苑觉得很腻歪,触手们呸呸呸地抱怨了好久, 到处都是令人恶心,碰都不想碰的灰暗情绪。

如果不是收到了不能推却的邀请函,她绝不会来这里。

等下次再出去, 能拖多久就拖多久,能不回来就不回来。

林苑心里埋怨起那些繁琐的程序, 想要尽快领到下一份工作。

“这么说,这一次是江阳朔借着江家的名义给你发的邀请函?”曹芸芸问她。

林苑的前未婚夫江阳朔,他的姑姑江忆梅是这次晚宴的主人,帝国的军务大臣。

江家是老牌贵族世家,多年来在帝国的权力中心屹立不倒,江忆梅是江家这一代中,份量最高的人物。

“他还找你干什么?还嫌事情不够难堪吗?你们明明已经解除婚约了。”

“我刚刚已经见过他了。”林苑说,“他想让我以后继续给他做精神疏导。”

曹芸芸被气得个倒昂。

“他怎么敢?”她努力压低声音,控制自己外泄的情绪,“他怎么好意思说出这样厚颜的话来?”

在外遇和不忠之后,在给前未婚妻带来那么多非议和麻烦之后,那个江家的哨兵居然好意思再来找林苑说这种话。

“他还好意思找你?”曹芸芸几乎是咬牙切齿,“那个臭不要脸的男人,要做精神疏导,他怎么不找他那位新向导?”

“他说那位姑娘的疏导太温和了,不能完全清除超感带来的负担。”林苑摊摊手,

她也搞不懂江阳朔的想法。和自己在一起的时候,嫌自己的精神疏导过于粗暴强势。偷偷摸摸换了一位新人,又来说人家过于温柔不够给力。

这该用什么词?用“犯贱”这个词语形容好像挺贴切。

林苑其实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出去溜达了一圈之后,顿时觉得天空很高,世界很大。

她已经快忘了曾经那一点纠纠缠缠的小事了。

刚刚遇到前未婚夫,看到他一脸阴沉抑郁,活得好像还没自己滋润。

“他和我说向导和哨兵,其实就是像医生和患者,虽然我们解除了婚约。但我也还是可以帮忙疏导。”林苑摸摸下巴,“其实我觉得他说得还挺有道理的。”

曹芸芸气死了,“你不会答应他了吧?”

“当然没有。”林苑说,“管他有道理没道理。但我又不需要讲道理,看到他就很不爽,干嘛要答应他?”

曹芸芸就笑了,白了林苑一眼,“你也会说不爽?以前总觉得你对任何事都没感觉。”

“小苑,你出了几个月,好像有些不一样了呢。”她伸出手臂,把林苑鬓边的一缕头发捋上去,“我觉得你比从前好像更多了点人情味。这真是一件好事。”

“是嘛?”林苑也觉得有一点点高兴。

林苑是在要走的时候发现那条鱼的。

一堆的触手们突然耸立起来,非常激动地拉着她,非要往一个昏暗的角落里走。

它们过于激动,吵吵嚷嚷,导致林苑一时没听清它们的情绪内容。

直到她看到被几个混蛋按在角落里的那个人。

林苑和倪霁一起战斗过,她知道这个哨兵战斗起来有多狠。

铺天盖地的畸变种都挡不住他的路。战场上,所有人看着他的目光都充满对强者的敬畏。

但在这里,在这个奢侈到糜烂的宴会,那个强大的哨兵竟然推不开几个喝醉了的酒色之徒。

林苑看见他靠着墙壁,一副站都站不稳的样子。他软软地举起手臂,打开那些人伸向自己的手,口里无力地说着“滚。”

那声音太暗哑太柔软,以至于引来那些人的一阵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