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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侵[向哨](37)

“是哨兵,这是高阶哨兵的精神体。”

“我天, 这么大的体形。这个哨兵的等级有多高?”

“是救援队,救援队来了!”

是救援吗?飞船上还活着的人几乎想要欢呼。他们简直不敢相信, 白塔竟然这么快就派来了救援。

只是为什么只来了一个人?

大鱼纯黑的脊背上竖着刀戟似的高高鱼鳍。在那里鱼鳍前,站着一个战士。

手握单兵□□,腰上挎着短刃, 双腿牢牢地踩在光滑的鲸背上,哪怕身在急速飞行的高空, 他也站得稳如磐石一般。

他的视线自上而下,随着鲸身过隙掠过来,冷淡冰凉,并没有多少热情。

桔红的阳光照在他皱着的眉头上,不能给那张冰冷的脸上染上些许暖意。

倪霁觉得心情有点烦躁。

他其实没有搞明白自己为什么冲进来。

自己本来已经是一个没有资格,也没有时间管这种事的人。

或许是谭树那惹人生厌的话语,也或许被提到的向导两个字勾动了他的心思,又或者是什么乱七八糟自己也不明白的原因。

总之,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进入这个新形成的污染区了。

既然都进来了,就总得管一管。倪霁看着那一艇东倒西歪的伤员想。

这一飞艇的人命总比自己这条烂命值钱点。如果能捞几条出去,哪怕坏了事,下面的兄弟们也不至于笑我。

从那摇摇晃晃的飞艇,残破凌乱的缺口中,他突然看见了那一片狼藉中唯一站着的人。

倪霁的瞳孔收缩。

是她?

那个向导怎么会也在这里?

倪霁见过眼前这个向导三次。

第一次,她还是个小姑娘,光着双脚,抱着膝盖坐在冰天雪地里,一脸平静地看着天空发愣。

第二次,长大了的女孩穿着一身绣着金线的白裙,蕾丝花边簇拥着小小的脸,精致又漂亮。

第三次,她换了一身如烟似雾的黑裙,被别人奚落,却依旧面无波澜,不闻不动的样子。

那一次她把自己按在漆黑的管道里,让自己闷声吃了一个说不出口的大亏。可她还是那副冷淡精致的模样,好像什么都没做过一样。

这是倪霁第一次看见她露出狼狈的样子,她站立在一地的废墟中,白皙的脸上满是汗和尘土,头发黏在脖颈上,衣服湿透了,沾染着血。

只是,那双向来古井无波的眸子,此刻却在飞扬的硝烟中亮起了光。

透着一点怒,一点愤,一点不愿服输的狠劲。

像是染上了人味儿,不似往日那般八染不识,七情不具的模样。

幸好,是进来了。

倪霁没察觉自己的心在那一瞬间软了一下,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那张冷冰冰的臭脸,在看到向导的那一刻都变得柔和了。

“喂,你是救援队的吗?”摇摇晃晃的飞艇上,有受伤的哨兵挣扎着爬起来,冲着半空中的倪霁喊,“你们来了多少人?”

倪霁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跟在他身后的一只白雪猫头鹰。

“只有我,和他。”

那只猫头鹰是宋元思的精神体。有些怯怯,又固执地跟进来。

只有两个人?

只来了两个人。

所有人刚刚燃起希望的心,又重新沉了下去。

倪霁松开手,从上空抛下去一个拳头大小的珠子。

琥珀色的圆珠十分坚硬,在甲板上蹦跶几下,骨碌碌地滚动一圈,方才停下来。

它看上去很光洁,纹理瑰丽,像一块凝固了多年的圆形宝石。

只是细细一看,那内部斑驳的纹理,竟像一个巨型的眼球。

在遭遇到落地冲击力的一瞬间,它仿佛活了过来似地,眨了眨竖着的瞳孔。

转动停止之后,斑驳的瞳孔再一次石化。静静躺在飞艇的甲板上,看着天空,又变得和死物一般凝固在时间里。

“这是钥匙。”倪霁摇指远处的天空,“我已经打开了门。”

顺着他的指尖看去,远处的天空,一道门型的空洞正在张开。

仿佛在黄昏色的画布中,生生剪开了一个洞。撕开了通往另一个世界的洞口,一个通往生路的门。

虽然那门看上去有些远,但那远远的漆黑洞口,就是生的希望。

“钥匙,他拿到了钥匙!”

“看那里,是门。门打开了,我们可以出去了。”

伤痕累累的哨兵们拥抱着彼此,欢呼起来。

向导们或许还不太懂这些名词的意义,但那些有经验的哨兵们已经万份惊喜。

进入污染区的条件是很随意的,只是想要再从其中出来,却万分艰难。唯一的办法,是要寻找到出去的那把“钥匙”,以及用钥匙打开那扇“门”。

有时候,明明是好端端地行走在路上,一个跨步,抬头发现自己莫名就陷入了一个完全陌生而诡异的空间。

这就是如今遍布了整个星球的污染区。

污染区总是突然出现,然后不断扩大。它沉默而贪婪地吞噬一切,像附着在星球上的吸血虫,挤压着人类和所有生灵活下去的空间。

但凡被它吞噬了的生灵,几乎再难找到出去的路。

只能绝望地在那片混沌的世界中,痛苦而慢慢地被污染,被侵蚀,直至变成它们中的一部分,成为扭曲古怪的畸变种。

只有那些常年冒死深入污染区的老兵们,才知道在这种地方找到钥匙的诀窍。

总之,他们现在得到了那把逃出生天的“钥匙”,看见了那扇通往活路的门。

飞艇开足最大马力,拖着残破的艇身,拼尽全力向着“门”的方向疾飞。

那些之前被林苑死死摁住的人头,被虎鲸的大尾巴拍飞,散落得漫天都是。

它们当然并没有死。甚至很快清醒过来,重新开始凝聚,汇聚成一片黑压压的黑云。

白雪猫头鹰展开翅膀,用鸟喙叼住倪霁的衣服,用力扯了扯。

倪霁伸手向着门的方向一指,只说了两个字,“你先走。带他们走。”

猫头鹰不敢违背他的指令,不得不起身飞去,飞艇在它的领路下,向着门的方向匆忙疾飞。

而倪霁调转鱼头方向,逆向而行,迎向身后紧紧追上来的黑云。

黑压压的人头密密麻麻,铺天盖地。

倪霁从口袋里摸出一瓶诱导剂。

他突然觉得有点想笑,几乎想要迎着这熟悉的画面大笑三声。

一度以为,自己再也不会用到这个东西了。

有时候,倪霁会想起那些死去的亡魂,想起那些可以将后背交付的兄弟的脸。

他身边,曾经有过很多人。

有朋友和兄弟,总是热热闹闹的。

也不知为什么,就落得如今这副落魄的模样,孤身一人,天地无依。

在学校的时候,他身边围着无数同学,一起训练,一起拿下比赛。

只是有一次,他拒绝了校长偷偷分派下来的私活。

那活太脏了,涉及到一个孩子的命。他不肯服从,还搞了破坏。从那以后,师生之间的关系彻底的破裂,身边的兄弟很快就因为各种缘故走得一个也不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