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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侵[向哨](33)

林苑一把握住哨兵的手腕,被怪物强大的力道带着,双脚几乎要离开地面。

但她没有松手,细细白白的两只手臂握着哨兵流血的手掌,努力往回拉。

有一种鼓声响起,仿佛来至神秘之地,一声声不知从何处而来,激起闻者心底的血性。

舒景同反应过来,扑上前,和林苑一起拉住哨兵的手。

四只手拉住了那只血淋漓的手臂,和怪物挣脱要被它拖走的哨兵。

两个人的体重挂着,依旧抵不过畸变了的怪物的力道。

妮可扑上来,抱住了林苑的腰。

又有人扑上来,一个一个地互相抱住彼此在怪物口中夺取生机。

终于像拔河一样,一起把被穿了身体的哨兵从怪物的口中抢了回来。

浑身是血的哨兵昏迷着掉下来,和所有人一起在地上滚成一团。

一片混乱中,舒景同还没爬起,就看见有人捡起了哨兵掉在地面上的枪。

还是那个林苑,

那个和自己同为向导的女孩捡起了枪,不太熟练地把沉重的枪架上肩头,单腿跪地,抬起枪口瞄准屋顶的洞口,怦一声开了枪。

没有打中,洞口外的怪物避开了。

强大的后坐力让林苑的整个身体向后倒,她摔到地上,很快爬了起来,揉了揉自己的肩膀,又重新架起枪。

怎么可能打得到阿,舒景同想,那么重的枪,怪物的动作又是那样地快,快到几乎连眼睛都捕捉不到他们的行动。只有哨兵的视力才有可能打中它们。

奇怪的是,那只之前行动异常敏捷的怪物,在这个当口仿佛突然变傻变呆了。

它突然停了下来,浑浊的眼珠呆滞地看着,口水滴滴哒哒往下滴落,动作非常的慢。任凭林苑不熟练地调整好姿势,瞄准了洞口,冲它开出第二枪。

怦,第二声,怪物的脸部中弹。

仿佛清醒了过来,露出愤怒表情的巨脸从洞口移开了。

虽然中了一枪,但对它造不成致命的影响,最多让它暂时避开。

林苑单腿跪在地上,举着枪,视线始终盯着那个还在滴落着浓酸的洞口。

“救人。”她开口说话。

舒景同愣住。

“救那个哨兵。”举着枪的林苑目不斜视,平静的说,“她还活着。”

被从怪物口中抢回来的哨兵昏迷不醒,她的左肩被贯穿了一个恐怖的空洞,大量的血液迅速染红了地板,看上去已经没救了。

但她依然还活着,年轻的脸惨白得毫无血色,还有着微弱的呼吸。

“快。”林苑说,她甚至分出一条手臂,按住那血如泉涌的伤口。

舒景同找到飞艇上的急救箱,刚要往前走,一位同伴,就是吃饭的时候坐在他身边那位好友,悄悄拉了拉他的衣服。

“别去,景同。”那位同伴说,“你已经有了婚约了。”

舒景同愣住了,

“你去像什么样子。”同伴比划了一下胸口的位置。

受伤的哨兵躺在地上,伤在肩头,要为她治疗,肯定避免不了解开衣物,触碰到肌肤。作为从小讲究礼仪的向导,在正常的时候,确实是不应该去碰哨兵身体的。

“这都什么时候了。”舒景同不悦地说。

“那只是一个底层的哨兵。”同伴拉紧他,“你想一想。回去以后,他们肯定会添油加醋的说这事。你未婚妻如果知道你在飞艇上和这样平民哨兵接触,心里会怎么想?”

“别去了,何必呢,只是一个出身平民区的哨兵。救下她也没用。”

如果那个哨兵还活着,那是他们的救命稻草。但很显然,这个哨兵已经快死了。救下她也没有用。

“你不会也想,搞得和那个林苑一样解除婚约被所有人嘲笑吧?”同伴努了努嘴,朝着林苑的方向。

舒景同顺着他的视线看去,那被大家称呼为怪人的林苑,一手托着枪,紧紧盯着怪物随时出现的缺口,却腾出了另一只手按在哨兵不断出血的伤口上。

飞艇还在摇摇晃晃的飞行,窗外有时不时撞上玻璃的怪物或者哨兵。

在不太明亮的艇舱内,一束阳光从顶部的缺口投下来,阳光里飞舞着细碎的飞尘。

那位濒死的哨兵就这样躺在阳光中,年轻的女孩,长长发辫,四肢无力地瘫着,一身的血。

林苑单脚跪在她身边。

她抿着嘴,视线盯着那随时会出现鬼怪的洞口,一只手我行我素地按住身边的哨兵。

完全不管身边的人有没有在说些什么。

她好像从来不会在乎似的,只做自己想做的事。

舒景同甩开拉住他的同学,带着急救箱来到受伤的哨兵身边蹲下。他先用剪开那个哨兵的衣服,再拿出止血钳止血。伤得太严重了,他也只修习过基础的急救学。真的能在这样的环境中救活这个女孩吗?

舒景同用袖子抹了一下额头,发现自己一头的冷汗。

有一个人在他身边蹲下,那位出身贵族的妮可。

什么科目都学得很差的妮可伸手接过一只止血钳,“我来帮忙。我其它科目都不行,就急救学得最好了。”

又有一个女孩凑过来,拿起纱布帮忙擦掉哨兵额头溢出的冷汗,“我,我也还可以。”

她或许忘记了,在不久之前,她坐在餐桌边,用信誓旦旦的语气说过,绝对不会碰那些贫民哨兵哪怕一下。

三个人互相看了一眼,微微有些羞涩地剪开伤者的衣服,不再说话,用不太熟练的动作,全力救治这位危在旦夕的哨兵。

林苑怦一声又开了枪。

怪物的脸在屋顶的洞口外露了出来。

苍白,臃肿,口水乱流。

它悄悄移到另外一个阴暗的角落,溶开新的洞口,正逮到机会想要偷袭。

奇怪的是,动作本来异常敏捷的它在企图偷袭的那一瞬间仿佛卡顿了,傻傻地在洞口露出脸来。

它仿佛陷入了一个奇怪的迷梦,露出一脸迷茫的神色。

僵硬迟缓的动作让它成为一个巨大靶子,被林苑一枪击中,毁掉了小半张脸。

怪物惨叫一声,用残缺的脸满怀怨恨地看了林苑一眼。再一次地迅速离开了。

正在进行着临时急救的舒景同,没有被耳边的枪声吓到。

他觉得很奇怪,此刻的他只觉得心中一片安静平和。这样平静的心情让他可以稳稳地拿着止血钳和缝合针,替那位哨兵处理伤口。

那种感觉又来了。

像是有微微的风拂过心头,把那里的惶恐不安吹散。

一轮朗月静静悬在夜空,月光柔和地照着大地,让人心中不再惊惧。

海浪在柔美的月光下微微涌动,白色的细浪轻轻舔上沙滩。

头顶的星空无比温柔和美丽,足以藉慰所有人的心。

怎么会这样。不该在这样危险的时候,有这种心态啊。舒景同在心里想。

他抬起头,看见妮可以及那位一起过来帮忙的向导和自己一样,神色安宁而专注,认真看着手中血肉模糊的伤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