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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侵[向哨](201)

倪霁的手指紧紧掰着窗沿,脚跨在窗台,没有半点下来的意思。

好像一路奔跑,爬这么高的窗户,就为了问完这句话准备转身回去。

林苑把自己的手给窗台上的哨兵看,“很疼。整条手臂都断了,骨折了好几处。”

倪霁下意识就接住了她的手,从窗台上下来了。

他脱掉自己的手套,手指捏着林苑的腕关节,仔细地捏了捏骨头,又转动了一下手腕和手肘乃至手指关节。

对他们这样受过无数伤的哨兵来说,骨头是否有伤,一上手就可以轻易摸出来。

在很多个污染区内,他们都互相牵过彼此的手。

本来是很习惯的事。

哨兵的手指修长而骨节分明,指腹有一点冰,按在林苑的肌肤上,轻轻摩挲皮肤下的骨骼。

让林苑觉得皮肤莫名有些痒。

眼前的哨兵低垂着睫毛,神色很专注。

天际在这一瞬间完全亮了,迷蒙晨曦给倪霁琥珀色的眼眸染上一点细密的色泽。

林苑有了一种奇怪的想法,觉得自己心里有着某种不为人知的秘密。连自己都说不明白。

白塔中的女王陛下让林苑心生畏惧,也让她有一点奇怪的亲切感。总觉得那位陛下,某些地方和自己很像。

她们或许都是那种表面上伪装得像是人类,实际上很清楚自己和大部人类不同。

但此刻,她又觉得自己和那位陛下不太一样。那位陛下表面温柔爱笑,其实精神世界冰寒一片,胸腔中好似没有活物。

而自己胸口藏着一颗炙热的心,会加速跳动,会怦然心动呢。

两个人坐在雨后的窗边,凑得很近,倪霁修长的手指握着林苑纤白的手腕。

像是才刚刚反应过来这件事,哨兵的耳朵在冰冷的空气中微微泛红了。

昨天夜里,倪霁奔波了一夜,任务隐秘艰难,苦战多时,身上至今染着硝烟的味道。

昨日早晨,林苑在白塔中面见精神力强大的女王,恶战凶险,断了手臂。

两个人的生活,都像走在刀刃钢索之上,危机四伏,逆风恶浪。

但是在此时,在寂静的窗边握着手,相互坐上一会,时光仿佛变慢了,风雨都为之停息,那些疲惫孤寂都被对方的体温消融了。

倪霁告诉林苑自己在白塔里见过罗伊。

告诉他自己见到的,那些关于林苑的父母留下的秘密记录。

“白塔内有很危险的存在。”倪霁说。

“到了下午的时候,我第二次见到你们特研处的那位罗伊。他整个人都变了,好像已经完全不记得早上的事情了。”

昨天早晨,找到了秘密笔记的罗伊还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

到了下午,倪霁和纪宣再一次遇到他的时候,他已经恢复了从前那副吊儿郎当,什么事也不放在心上的模样了。

纪宣不动声色地和他打了声招呼,“早上的事情都解决了吗?罗伊?”

罗伊一脸茫然:“你在说什么?早上什么事?”

不过半天时间,也不知道遭遇了什么。他已经完全不记得了自己发现的那些秘密。

那些困恼他多时,早上还紧紧抱在怀中的记录本,转眼间就好像从未在世间存在过,从他的脑海中彻底消失了。

当时,倪霁和纪宣交换了一个眼色。都庆幸他们冒险窥视了罗伊的记忆。否则拖到此刻,即便想看,罗伊的脑海中也没有这一块的记忆了。

“你一定要小心。”倪霁对林苑说。

“如果,如果有什么危险的行动,请一定带上我同行。”

他的手指收紧,扣住了林苑的手腕。

别无所求,只希望在林苑遇到危险的时候,身边的人能是自己。

风雨交加的寒夜,和你携手之人,希望能够是我。

第104章

雨后的庭院空气清新。

天色亮得很快。

悄悄爬窗户进来的哨兵只停留了很短的时间, 在被别人发现之前,又悄悄地离去。

林苑趴在窗口,看着他的背影和那位每天送牛奶的老人错身而过。

看着小锁揉着眼睛,一路穿过湿漉漉的庭院, 开门拿了回牛奶又走回来。

戴着银色面具的薰华坐在枝叶间, 风吹林动,树叶们为他唱起哗哗的歌声。

晨曦破开云彩, 照在窗前那一串大大小小的玻璃珠上。折射出浓艳多姿的色彩。

林苑伸手, 将那枚纹理斑斓的宝石摘下来。

没有过多犹豫,嵌入了真理之盒上的凹槽中。

纹丝合缝, 莹光亮起。

流光溢彩的线条宛如有生命一般沿着木盒的纹理开始走动。

这景象有些像林苑在神殿中看见的那些壁画。

当时, 行走在漆黑漫长的甬道间。墙壁上的壁画随着莹光的流动一幅幅接连亮起,描绘出了历史长河中人类的命运。

此刻, 林苑手中小小木盒的下一处凹槽被流光填满, 亮起一片莹莹徽光。

蒙蒙的光芒中, 出现了一只形态神秘的生物。

腹部肥厚,腰肢纤细, 薄膜状的覆翅在身后展开,前肢一对锯齿锋利的大刀形态凶残,细细的脖颈上顶着一双鼓起的巨大眼睛。

在光束之中, 体态轻盈举止有力,像一只恐怖的魔王。

林苑认真看了一会, 发现褪除打光的效果后,这其实只是生活中很常见的一种昆虫——螳螂。

做这件事之前,林苑花了一点时间收集了大部分污染区的记载资料。

这时候拿出记录本, 手指比划着上方的名字一一对应着看。

指尖在长长的名目上划动,最后停在了一个名字下。

食庞之城

食庞, 螳螂的古名。

一处以食庞为名的国度

……

京都附近的荒野上倒着一个比房屋还要巨大的古怪头颅。

那是一只游荡到此地的巨型畸变种。刚刚被白塔派出的哨兵小队斩落头颅。

只剩下头颅的怪物竟还没死去,外凸的眼珠乱转着,口中吐着人言,来回念叨着一些逻辑不通的细碎句子。

“这次的表白一定要成功。”

“情书写好了吗?记得放进她的书包里。”

“想喝转角那家的奶茶。”

“没完没了的作业。”

“学校什么时候毁灭”

……

在这样古怪的话语声中,离头颅不远的位置,几位哨兵在荒草丛生的断瓦残垣中修整。

他们刚刚经历的了惨烈的战斗,身上各自带伤,精疲力尽,凑在一起抽向导素。

地上躺着一个伤员,整条腿齐根断了,经过简单包扎。他苍白着脸色抬起头,向身边同伴讨要一支向导素。

天空惨绿的流云遮着一轮朦胧的月。

倪霁抱着枪,坐在更高一点的断墙上。

他的嘴角淤青了一块,渗着血,却没放在心上,低着头看着手腕上个人终端的屏幕。

屏幕上停着一个粉色小章鱼头像的专属对话框。

在那个雨夜之后,这个专属头像的对话框再也没有亮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