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入侵[向哨](192)

他咬咬牙把自己的身体撕下来一小块,面条一样软软白白的胳膊从石头缝隙里伸出来。顶着那块沾着血的肉块。

“能不能帮忙吃掉,”小畸变种呜呜地哭,“大家都跑了,我怕我死了没人吃我,我不想自己被浪费。”

他看林苑和倪霁不同意,又把那块肉递出来一点,哭得更伤心了,

“我吃了妈妈,我的力量很强大的,呜呜呜。”

顶在他手臂上的那块肉,呈现半透明的胶质状,黏糊糊的。

实在不像是人类能吃的东西。

但那家伙哭得实在太惨了,悲伤的情绪有如实质,几乎将林苑兜头盖脸淹没。

所以她不太喜欢幼崽,不管是人类还是畸变种。

越是幼小,情绪越是纯粹,让人受不了。

林苑面无表情地蹲在那里看了一会,朝着那块肉块伸出了自己的手。

幸亏倪霁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

“你……”哨兵叹了口气,“你别乱吃东西。”

黑色的虎鲸从他身后出现。

狭窄的空间里,强壮的鲸鱼溜进石板的缝隙,嘤的一声,身形逐渐膨胀,如山如岳,顶开厚重的岩石,撑起逃脱的空间。

小畸变种一边哭着一边从缝隙里挪出来。这下大概是不用死了,于是自己把自己那块没能送出去的肉又吞了回去,补充能量。

这般折腾下来,脚下地面摇摇欲坠,屋面开始簌簌掉落尘土。看上去又要塌了。

小畸变种吓了一跳,贴着墙壁一溜烟跑得飞快。

黑色的大鱼游了出来,用脑袋蹭了蹭林苑的手,才消失离开。

“大鱼是不是不太开心?”奔跑中的林苑分心想着这个问题。

“感觉它有点没精打采。”

“怏怏不乐的样子。”

“是不是想要我摸它?”

一路躲避着掉落的石块,一边分心想着刚刚那个委委屈屈蹭自己的脑袋。

【别分心啊】

【正逃命呢】

【主体你也太色迷心窍了吧】

【平时还说我们】

【等安全了再好好满足他】

【我要第一个,都别和我抢】

终于从道路复杂的地底迷宫冲出。四周不断崩塌陷落的状况才略微好一些。

硝烟尘土将地底的一切掩埋,曾经的神殿成为了神灵们安眠的魂冢。

林苑和倪霁站着的地方,是之前巢穴的洞口。

盘桓在这里的畸变种们早在天崩地裂的动静中四散躲避。

如今的这里只留着一群神色呆滞的哨兵。

那些被藤露操控的傀儡哨兵。

一个个无知无觉的傀儡失去了摆布他们的主人,懵懂茫然,瘫软在地面,大睁着眼睛,茫然看着头顶的一线天空,更多的连眼睛都没有。

身体还活着,内部的灵魂已经没了。像是墓地中的人俑,制作逼真,横七竖八地躺着,任凭细碎的石头尘土掉落在脸上,连眼睛都不会眨。

林苑的触手们在地底展开,潜入那些哨兵的脑海,过了许久才把触手们收了回来。

“怎么样?”倪霁问。

林苑摇摇头,

太空了。

那些哨兵的身体是活生生的,血肉是热的,但脑海中白茫茫的一片。

什么都没有。

只留下空荡荡的白。

他们的精神图景被彻底地毁了。

身体还活着,灵魂已经死去,这么多活生生的战士,全变成了无知无觉的行尸走肉,只能躺在这里,等着被畸变种撕碎吞噬,或是活生生饿死。

林苑不甘心,再一次闭上眼睛,触手们一个一个地搜了过去。

最终,只有一个给出了细微的反应。

林苑把他从一堆的活死人中扒拉出来。伸手按住他的眉眼。

入侵,疏导。

过了许久林苑收回手来。

手下的哨兵茫然地看着她,片刻之后才目光凝聚,稍微有些反应。

林苑扶着倪霁的肩头站起身,后退了两步,弯下腰去。

胃里翻江倒海地难受,想要呕吐。

“没事吧?”倪霁担心地伸手轻拍她的后背,他还没见过林苑这幅模样。

面对畸变种递过来的血肉,林苑都有吞咽的勇气。

在血肉模糊的战场,她面无表情。

不知道看见了什么,才让她恶心成这样。

林苑摆摆手。

在那个哨兵残存的精神图景中看见了一些破碎的画面。

她第一次知道,人在手握力量的时候,会有可能做出多么肆无忌惮的事。

以控制哨兵的精神体为乐。侵入图景深处,反复折磨着最脆弱的地方。

放大感观,诱发,又掐断在边缘。肆意凌虐,极限控制,让人生死两难,陷入情绪的崩溃。

林苑重新站起来,寻找下一个还留有意识的活人。

被她唤醒的哨兵伸出无力的手轻轻抓住她的衣袖。

林苑转头看那个人。

那人茫然地抓着她的袖子问:“为……为什么,为什么她要那样对我?”

“我,我没有做错什么。”

他从地狱里醒来,还拼凑不完整自己,只能努力抓住身边唤醒他的那个人,企图想知道自己被这样对待的理由。

林苑不知道怎么回答他。

暴行的发生,有时候不在于是否有过错,只在于谁手中掌握着力量。

越是手握生杀大权的人,越容易完全在力量中迷失自己。

搜遍了全场,满山满谷的哨兵里,也只勉强捞回了一人。

倪霁背上这个哨兵,两人沉默着,离开了这座地下城。

走出地面的时候。

林苑抬头看去。

天空之中,朝阳刚刚升起,晨曦破开黑暗,洗涤了大地上的一切。

那流着血泪的无瞳之地,从此不再存在。

第99章

送牛奶的老人背着沉重的牛奶箱走在路上。

每天早上在这片富人区里送牛奶是她的工作。

虽然薪水微薄, 但这年头在京都能找到一份工作是件不容易的事。她风雨无阻,一天都不敢懈怠。

上坡的路有点陡,美丽的蔷薇花枝伸出庭院。这是她很喜欢的一户人家。

大门打开,一位剪着波波头的小姑娘笑盈盈地出来, 接过牛奶, 还塞给了她小费。

“是有什么好事吗?”老人乐呵呵地道谢,“看你这几天都很开心的样子。”

“我家小姐从外地回来了。”郭锁抱着牛奶瓶子说, 眉目弯弯。

“这样啊, 那可真是件值得高兴的事。”

在这个时代,离开京都外出都很危险, 是一件会让家人牵肠挂肚的事。

能平安回来, 就是件大喜事。

最开始来送牛奶的时候,这家的佣人小姑娘总是怯生生的。只肯躲在门后, 伸出一只手来。

如今她开朗了很多, 大大方方出来见人, 总是笑,还经常给她这样孤苦的老人塞一点热乎乎的点心和小费。

这样的小姑娘工作的家里想必有一位很好的主人。

老人由衷地替她感到高兴。也替那位平安回家的小姐感到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