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入侵[向哨](149)

薰华不知道去了哪里,小锁也好像睡着了。院子里静悄悄的,没有一个人应答。

林苑只好自己去开门,穿过影影绰绰的庭院的时候,触手们跟在身后游走,像得了什么宝贝,欢喜快乐地一路凫趋雀跃。

大门打开,林苑看见了一路跑得有些气喘的倪霁。

“我……”倪霁喘了口气,平稳了一下自己的气息,“我想麻烦你,能不能也给我做一遍精神梳理?”

他本来有诸多的不好意思,但在看见林苑愣愣的小脸从大门内伸出的时候,在一鼓作气把话说出口之后。心中那百般纠结,也都通畅了。

“如果不会太辛苦的话。”他笑了起来。觉得自己太可笑了。但心情很好,难得地舒坦。

林苑愣了一会,心底高兴起来。她当了这么多年向导,几乎没有哪位哨兵主动找她做第二次的精神疏导。除了那位已经在记忆中很模糊的未婚夫。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连夜敲门,想要她帮忙。

她当然应该高兴的,这是件好事。

只是这心底开心的感觉,好像也太多了一点。

她带着倪霁回家,穿过庭院的一路几乎想要哼哼一首小调。

那是一首什么歌呢?

刚刚好像隐隐约约有在院子里听到过,温莎曾经唱过的歌曲。

那是一首月色下,温柔的姑娘,唱给心中月亮听的歌。

林苑穿着白色的向导裙,领路穿过枝叶凌乱的草地,她的脚步轻盈,偶尔甚至愉悦地跳上两步。

触手们高高兴兴地跟在身后,有一只大胆地牵着哨兵的手,向亮着灯的屋里走去。

倪霁坐到了林苑家的沙发上。

这是第二次进来。

家里的其它人都不知道哪里去了,只听见庭院里夜虫细碎的鸣叫声。

客厅的玄关摆放着脱下来的鞋子和雨伞。茶几上放着零食,角落里有几本翻阅过的书,花瓶中插着三两只从庭院里剪下来的月季。

屋子里弥漫着若有若无的花香。

到处都是生活的痕迹,像是一个真正的家。坐在这里仿佛可以让人可以短暂地忘记外面的一切,忘记寒冷的世界,不去想那即将开启的艰难旅途。

至少眼下,可以安心地放松下来。

虽然知道生活并没有任何改变。他们马上就要启程,去往无瞳之地。

那是一个危险又诡异的世界。他们不仅去那污染区的外围,更要深入黑暗世界的中心。

去那样的地方,不论你有多强大,死亡都随时有可能降临。谁也不敢保证自己能安然无恙地回来。

越是这般,此刻的安宁温暖越发令人觉得珍贵。

到了如今,倪霁不会想要再劝阻林苑。他知道那个向导和他一样,有自己想要做,必须做的事。

他很高兴陪伴林苑一起进入污染区的是自己。

他们可以一起面对黑暗中到来的所有一切。

这就很够了,比什么都好。

林苑坐在他的身边,手掌伸过来,缓缓遮住了他的眉眼。

在视线被完全遮挡住之前,他确定看见那个女孩的嘴角微微带起一点弧度,露出了一点点难得的笑容。

似乎所有危险和苦难都短暂地消失,疲惫困顿像是潮水一样涌上心头,这里让他觉得放松和安心。

他好像不再是一个合格的战士。他曾经引以为傲的坚忍和克己都在这个温暖的客厅,这个向导的手心里消融了。

身体变得很轻,轻飘飘的在海水中下坠,心里并没有不安,他知道自己最终会掉落在一个柔软的地方。

海水的气泡声在耳畔响起。

有一道熟悉的气息入侵了这片大海,潜入了他的世界。

倪霁想努力在这个过程中保持着清醒,不至于还像上一次一样,当着林苑的面就那样不像话地睡着了。

却听见有一个声音在对他说,【休息吧,没事】

于是意识就再也凝聚不起来。

好像有什么东西把残缺破碎的心填满,让人分外的安心。

对的,想起来了。

她在身边的时候,是可以放心地睡着的。

……

倪霁醒来的时候发觉自己躺在那张长条沙发上,夜色很深,时间不知道是几点,四周一片寂静。

屋子里的灯光调得特别暗。他的身上披着一条厚厚的毛毯。

他很少睡得这样深沉。

哨兵敏锐的五感让他闻到了一种熟悉的气息,一个熟悉的人。

他意识到了谁在自己的身边。

林苑没有离开,坐在他附近的一张单人沙发上,就着扶手边的一盏阅读灯翻阅着一本纸质书。

她的坐姿很放松随意,双脚盘上沙发,歪着身体斜靠着沙发宽大的扶手,一只手支撑着下巴,黝黑的双眸在灯光下津津有味地凝视着书页。

触手们替她翻过一页书,空气中就响起轻微的书卷翻动声。

这都不是紧要的,最让倪霁窒息的是,她的另外一只手搭在身边一只小小虎鲸的脊背上。

白皙的手指正有一下没一下地缓缓抚摸那黑色的脊背。

倪霁闭着眼睛,维持着呼吸的平稳,不敢让林苑发现自己醒了。

在他接受疏导陷入沉睡的时候,他的精神体——那只虎鲸,不知道什么时候跑了出来。

那只毫无羞耻心的家伙,把自己缩小成一只圆滚滚的抱枕,主动地和林苑挤到了同一张单人沙发上。

林苑的手指,正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摸着它的脊背。

林苑大概率是想不起来的,对别的哨兵和向导来说,精神体遭受的一切,都会原封不动地传达给本体。

她的精神体巨型且触足众多,细微的触碰对她来说过于分散难以察觉。每天太多的触手到处探索世界,她时常会忽略很多事。

所以她不太明白,那种精神连接的传递,不仅限于战场中断手断脚的剧烈疼痛,更包括所有些微的抚摸,触碰和刺激。

林苑看着她的书,偶尔让触手帮忙翻过一页,指腹沿着虎鲸脊背的肌肤轻轻往下划。倪霁屏住了呼吸。

指腹的游走,指甲的触碰,都那样无比清晰。走到哪里,引起一路的战栗。

那只手顺着虎鲸的脊背往上,摸了摸它的脑袋,很温柔地揉一揉,搓一搓。沙发上的哨兵感觉到了手心的温度,有手指伸进头发里,安抚地摸着他的脑袋。像在宽慰一个受了很多伤,无处可归的孩子。

倪霁闭紧了双眼,他应该让林苑知道自己醒来了。

那种触碰感又沿着大鱼黑色的脊背往下,一直向下。沙发上的哨兵绷紧了脊背坚实的肌肉。

到了尾鳍最细的地方,捏在掌心反复把玩,久久不肯放过。

倪霁咬住牙关。小小的虎鲸舒服地发出嘤的一声,把柔软的白肚皮翻了过来。

林苑看着书,手指又顺着尾巴开始往回走。

游走,向上。靠近黑白斑纹的交界处。

再也忍不住的哨兵从沙发上跳了起来,满面通红,一把将自己的精神体抢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