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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侵[向哨](126)

戴着面具的男人神色冰冷,麻木而空洞,是一具被鬼魅驱使的傀儡。

尖锐的黄金树枝缓缓从林苑腹部抽出,再一次向林苑刺去。

染血的尖端抵住林苑的胸腔,恰好抵在那一块小小的石头吊坠上。

枪尖在那里凝固了。

一滴金色的眼泪滴了下来,点在那块不起眼的心形石头上,让它变成了一颗黄金色的心。

保持着刺杀林苑的姿势不动。璀璨的黄金树开始枯萎,从枝叶开始,从树根开始,巨大的树身缓缓溃散,纷纷摇摇的枯枝掉进满地粘稠的鲜血中。

倪霁朝地上的林苑跑过去。

那个还没有完全死掉的胚胎开始企图逃跑。它支着几条最后的血管悄悄爬起来,慢慢去拔起倪霁的刀。

倪霁头也没回,血红的刀光密密麻麻斩出,精准利落,充满铺天盖地的戾气。

漫天鲜血淋漓的肉块下雨一般地掉落下来,血管,肉块,被切得极其细碎,在地面抖动片刻,终于彻底不再动弹。

倪霁本用不着出这么多刀,那只是一块很小的胚胎。

但他控制不住自己,心底有一股巨大恐慌堵着,不这么做几乎就会立刻疯了。

倪霁踩着满地黏腻的肉块向前跑,他本来是一个以速度见长的哨兵。

但那一刻,他恨自己跑得那么慢。

奔跑的速度几乎像一只蜗牛,那么短的一点路程似乎变得无比遥远,花费的时间漫长到令人窒息。

林苑躺在那里,躺在血肉模糊的地面,躺在掉落满地的黄金枝叶上。

红色的血液从林苑的后背流出,混杂在那些冰冷又耀眼的金属上,扩张的速度很快。

天空里枯萎的黄金树叶化为苍白的灰烬,像白雪一般飘飘荡荡地落下。

林苑睁着眼睛,脸上的神色和平时一样,淡淡地,很平静,似乎并不在乎接下来要发生的事。

哪怕那件事,是自己生命的消散。

死亡不是很常见的一件事吗?

既然这里的那么多人都死了,那么进到这个污染区的自己当然也随时都有可能会死掉。

这是林苑很早就知道的事。

只是好像也没有自己曾经想象的那么洒脱。她发现她居然也有不少放不下的事。

家里的螃蟹该怎么办?

真想再见小鸟他们一面。

储藏的那些糖果没吃完真是可惜了。

还想问问倪霁,他刚刚在幻境里到底遇到了什么。

倪霁来到她的身边,把自己带着的所有药品哗啦一下倒出来。

他咬开敷料的包装袋,用一堆的止血药和纱布堵住林苑腹部的那个洞,鲜红的颜色在雪白的纱布上洇开,血很快渗透出来,沿着他的指缝往外流。

倪霁是一个久经沙场的哨兵,对每一种致命的伤势都判断精准。

这样的伤别说是向导,就是一个等级低一些的哨兵,都救不回来。

有一个冰冷的声音在他的脑子里说,她没救了,只剩下几分钟的命。

但他管不住自己。他死死按住那个伤口,好像只要这样按着,血就能够不会再流,死亡也能被阻止。

他把林苑从地上抱了起来,抱进自己怀里。

向导的肩膀比看上去还要瘦小,这样柔弱的身躯,很难想象里面拥有一个那样坚强的灵魂。

她第一个拿到了钥匙,为所有人打开逃生之门。

但她自己却没有走,她想毁了这个污秽不堪的世界。

她做到了。代价是她自己的命。

林苑咳嗽了一声,红色的血从她的嘴角呛出来,

“好疼啊。”她看着倪霁说,“怎么这么疼。”

她的声音很软,好像没什么力气,很快就要睡着了一样。

倪霁的肩膀颤抖了起来,他知道自己无能为力,没有任何办法,他所学所会的一切,在此刻都派不上用场,唯一能做的只能把怀里的向导抱得更紧一点。

这样的事他其实见得很多。

受伤,死亡,生离死别。

在战场上他送走过无数自己的挚友。这本来是每一个经历过多年战场的士兵熟悉的场面。

应该习惯了。能够忍受的。没什么大不了,每个战士都体验过的。

再珍惜和不舍得都没办法,心里再痛苦,哪怕像刀子生生挖开心脏,也阻止不了死亡。

这是我身边最后一个人了。他想。

最后一个珍惜的人,也即将被夺走。

而他会被留下来,活着。

从此海上永不再有月光,他会被留在漆黑一片的世界里,永远不会再有人摸摸他的头发,给他带来一夜的安眠。

林苑感觉到有冰冷的水滴掉在了自己的脸颊上。

她躺在倪霁的怀里,从来没有见过这个哨兵露出这样狼狈的表情。他好像很弱小,在那里哭,眼泪无声地掉到了自己的脸上。

“别哭了,我可不想看见你这样哭。”林苑笑了起来,莫名其妙地,想在这个时候开玩笑。

“我啊,刚刚才在幻境里看见你哭了一次。”

她看见那个哨兵咬住了嘴唇,把他自己的嘴唇都咬破了。

林苑想要笑话他,又觉得不应该,只好和他说说话,“回去以后,你可以去找别的向导。上一次我们在宴会上认识的那几位,他们都是我的朋友,很温柔,精神梳理做得比我还好……”

林苑不知道自己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多话。

但这是最后能说话的时候了,死后自当长眠,这时候多说几句也没什么。

只是疲惫涌上心头,眼皮开始变得沉重,她觉得自己想要休息了。

第64章

黄金树污染区之外。红色的警示牌附近的空地上, 不少没有进入的人守候观望。

有些在等待自己进入险地的队友,有些纯属前来探查情况。

这一次进入污染区的人数规模空前庞大。不知道这个数百年没有被成功打开过的污染区,是否能打开那道“门”。

“好几天了。一个出来的人都没有。这次这么多人,总不会是全死在里面了吧?”

“人多有什么用, 几百年了, 黄金树污染区就从无活口。”

“都是些不要命的家伙,为了钱, 什么修罗地狱也敢闯。正应了那句古话,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皇家警卫队的纪宣坐在车顶上, 肩头披着外套, 鼻梁上架着眼镜,干净的手指不紧不慢轻轻点着。

一个哨兵来到他身边, “副队, 好几天了, 进去的那些人……”

纪宣摆摆手,“再等等。”

天空的影像浮动了一下。

一个黑色的, 长方形的缺口很突兀地出现在半空中,在空中缓缓扩大。

“门!”

“是门!”

“门开了。”

一片惊呼声中,观望的哨兵们陆续站起身来。

天空中开了一扇门, 逃生之门。

无数人眼睁睁地看着。

那道漆黑的门寂静地开在半空,却没有人立刻从里面出来。

好像只是有人从污染区内部打开了门, 开门的那个人却不知道跑哪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