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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侵[向哨](100)

有人,自然就有从周边汇聚过来做生意的小商小贩。

在那些歇脚的人群中间,穿插跑动着卖东西的小贩。

卖酒水饮料的,卖干粮吃食的,甚至有卖武器装备,地图和消息的,很是热闹。

一个卖饴糖的小男孩缠上了林苑。

“买一点吧,姐姐。一个帝国币能够挖一勺。很好吃的。”

林苑看着那灰扑扑的糖果不太想要。

但那个孩子的长相,让她想起的东滨的小牧,那只还没当上正式哨兵的小海豹。

他们年纪差不多,目光里那一点狡猾精明的样子几乎一模一样。

于是林苑就丢下两个帝国币,随便拿了一小袋的饴糖。

还来不及吃,他们的司机就从驾驶室里伸出手来,用力拍着车门。

“上车,上车。老子要开车了!”

乘客们纷纷抱怨起来。

“什么嘛,颠簸了几天,腰都快散架了。这才刚刚坐下来,水都来不及喝上一口。”

“多歇一会嘛,师傅。反正也快要到了。”

“师傅你等一下,我这里买点吃的”

司机的脾气很大,“爱上不上,不上来的自己留在这里。”

发动机的轰鸣声响起,大有立刻就要绝尘而去的架势。

乘客们不得不放下手里的事情,匆匆忙忙挤上车。

最后一个人才踏上踏板,车门都还没关严,不耐烦的汽车已经开足马力,呼啦一声绝尘而去,车尾扬起了漫天烟土。

不对劲,林苑心里想。

坐在车头的那位司机,这一刻的情绪极度紧张。

一路上冷静又麻木的他,此刻心中焦灼地像一团烧起来的火。

浓烈的恐惧情绪不用触手主动探索,都直接传递进了林苑脑中。

林苑探出头往窗外看,汽车的速度拉到最快,小小的土路上扬起一路尘烟。

聚集点里,有个别人好像同样想起了什么,骑着机动车辆,沿着小小的土路开出来,追着奔逃的汽车后面,在烟尘满布的道路中夺命狂奔。

林苑睁大着眼睛,看着天空。

天空平静而美丽,斜阳在缓缓下落,绿色和紫色的晚霞交错闪耀,比往日更加美丽。

好像太安静了。

除了几辆狂奔的汽车,整片旷野陷入一种窒息般的寂静感。

有什么东西在无声无息掩盖过来。

林苑可以看见司机后脖颈上流下的冷汗,看见紧随车身奔驰的一辆摩托车上的骑手一脸近乎狰狞的恐惧。

终于,林苑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

她把身体探出窗外,冲着那人声鼎汇的人群聚集点张开口,

她想要大喊,快跑,往外跑。

她甚至看见了那个卖饴糖的男孩,那个和小牧差不多大的孩子,正在高高兴兴数自己给他的两枚帝国币。

但已经来不及了,她的声音在漫天的烟尘里消散。

那些举着杯子喝水的旅客,来回奔走叫卖饴糖的孩子,握着手交易货物的商人,突然像被什么东西吞没似的,从林苑的视线里凭空消失了。

明明那么多的人,那么热闹的生命。

眨眼之间,就这样突然不见了。

聚集着人声,货物,车辆的聚集点无声无息地被某种未知的东西吞没,甚至连土地上的一点脚印都没有留下。

汽车扬起滚滚尘烟的道路上只剩下一望无垠的荒野。

有什么无形的怪物始终紧追身后。

一辆马力不足的摩托车手脸色惨白,被落在了后面。他近乎哀求地向前伸出手,林苑头脸探在车窗外,几乎是眼睁睁地看着他的车位,半身,脑袋……一点点消失。

林苑眨了一下眼睛。

最后消失的是那只努力向前伸着的手。

客车司机把油门踩到最大,车辆几乎飞奔起来。

天色渐渐暗淡,空中出现了些许繁星。

远处出现一座哨岗的影子,小小的托梅娜哨岗的屋顶在昏暗的夜色中亮着蒙蒙微光。

像是暴风雨的大海上突然出现的一座灯塔。

身后那种窒息似地压迫感才放弃似的缓缓消失。

发动机过热,快要散架的长途汽车歪歪斜斜开进了哨岗的围墙内。

惊魂未定的乘客们稀稀落落地陆续走下车来。

“刚刚发生了什么?吓死我了……”

“是污染区扩散了,落在后面的那些人都被吞进去了。”

“吞,吞进去?那么多人,就没了吗?”

“没了,全完了。”

“幸亏我们的车跑得快,不然也一样。变成怪物的时候,都还不明白自己是怎么死的。”

司机跳下了车,砰一声甩上车门,独自一人蹲到路边的角落里,点上了一根烟。

“他也太狠心了?”有人开始窃窃私语,“也不喊一声,那么多人都来不及跑出来。”

“就是,喊大家一起跑多好。这人怎么这么自私。”

“收那么多的钱,态度这么差,心还黑,也不知道将来有没有命用这钱给自己买棺材。”

男人听见了这些话,也不说话,埋头抽自己的烟。

烟头红色的火光时明时暗,照着他那张历尽沧桑,冷冷冰冰的脸。

他跑了这条路线二十多年。知道路途上每一处危险,每一种可能面对的绝境。

更知道人心。

刚刚,但凡他提前喊一声,生活在边境哨岗的这些人,立刻就会乱成一团。

他们会争先堵着路,没有车的会拼抢着往车上挤。

那就谁也跑不出来了。

说他自私也好,冷血也罢。他终究是把车上的这些人平安拉扯了出来。对得起他收的那一份车钱。

林苑打开一直捏在手心的纸包,拿出了一灰扑扑的饴糖,放进了口中。

果然不好吃。

这样的苦涩。

第50章

托梅娜哨岗本来是一个不大的哨岗, 这几天却很热闹。

好几队外来的哨兵坐在哨岗内唯一的酒馆中,讨论着不久前发生的污染区扩散事件。

“77号区又扩散了。这次死了多少人?”

“谁知道呢。这年头人命不值钱,死多少也没人统计。”

“黄金树的扩散真是越来越频繁了,每次无声无息地, 速度又快, 简直防不胜防,我一兄弟没来得及跑出来, 折在里面了。”

倪霁一行人进来的时候, 酒馆里不少人的目光落在了他们的身上。

带着戒备的目光在他们的装束上打量了一圈。

有些人看见他们肩膀上黄金色的臂章,识别出了他们的身份, 露出一点嫌弃的表情。

那是远在帝国首都的皇家警卫队才有的特殊黄金臂章。

“呦, 让我看看来的是谁?”吧台边上,一个留着络腮胡子的大汉敲了敲桌面, “倪霁, 我们北部哨岗的最强者。现在怎么回事?当起皇家的狗来了?”

坐在他身边的好几个哨兵, 附和着哄笑起来。

边境哨岗的哨兵和京都来的哨兵总是互相看不顺眼。

在边境这里,居民们生活在苦寒之地, 过着刀口上舔血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