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王最是倚重他,自然无有不应。
“你说。”
左贤王深吸了一口气,随即压低了声音:“银钱一事陛下不必太急,就算顺利筹集够了两千万两,也当再缓几日。”
狼王琢磨了一下,突然福至心灵。
“你是说…借那大周皇帝的手……?”
不愧是一手将左贤王提拔上来的,狼王对他最是了解。
左贤王也并未藏着掖着,直言道:“若臣是周皇,必然不会放过这样一个挑拨离间的机会。”
想想看,那大周的皇帝每日叫人随机从战俘之中抽取五千人,如今幸存之人日日活在绝望惶恐之中,时间长了,岂不心生怨恨?
换成是他,必然要恨。
大周皇帝作为敌国中人,杀他们是理所当然,那些将士反而不会去怨恨他,倒是本可以救他们的自己的祖国……
“陛下,那帮人就算是被救出来了,怕是也不能用了,不如借那周皇的手处理掉。”
怕那群人起异心是一回事,就算不起异心,怕是也早就吓破了胆,成了废物,日后还有没有那个胆子再跟大周对上都成问题,再加上回头安置又是一大笔银钱,如今的北庭也不富裕,哪儿还能负担的起?
不能杀敌,还要用粮草养着,
倒不如废物利用,祸水东引。
狼王仔细想了想,觉得此言有理。
狼王如今已经年过七旬,然而他的性格却没有像景文帝那样随着年龄的增长而变得软化、念旧,而是越发的残忍狠辣,尤其是近几年来,狼王更是多疑易怒、容不得反抗。
此前狼王的残忍只见于大周与陈国,如今却是对准了自己人。
一旁的呼延光听完之后,不免有些胆寒。话虽如此,但这未免也太过狠毒。然而他就只是一个即将被逐出北庭权力中心的一个不起眼的小小的王爷,在北庭,像他这样的一抓一大把,所以呼延光虽然心生惧意,但却一句话都不敢多说。
再然后叶朔发现,被自己这么一番震慑之后,北庭的动作非但没有变快,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感觉比着之前更慢了。
就算是北庭国库一时间凑不齐手,也不至于一个银锭子都不见吧?如果是真的在意,绝不可能会是这个样子。
嘴上问的倒是勤快,呼延光等使臣跑来跑去看着也十分的忙碌,但实质性的动作一概没有,这叫叶朔如何相信北庭是真心实意想要赎人呢?
这么些天过去,定王早就已经习惯自己弟弟时不时的对着北庭的那群战俘杀上一杀了。
但奇怪的是,不知为何,他今天突然就停了。
眼见时辰马上要过了,定王不由得问了出来。
叶朔眉头紧皱,摇了摇头:“不能再杀了,再杀就真杀光了。”
北庭的反常,叫叶朔不得不在意。
“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儿。”
定王被他突然严肃的神情给吓了一跳,几乎是随口就来了一句:“有什么不对的,北庭总不至于连自己人都不要了吧?就算是已经杀了一万多了,不是还有一万多么?”
定王原本只是随口一句玩笑,然而听到叶朔耳朵里,却叫他一颗心猛地“咯噔”了一下。紧接着叶朔像是想通了什么似的,瞳孔骤缩。
或许,他还是小瞧了古代战争的残酷。
人命如草芥,万物做刍狗,果然不只是说说而已。
良久后,叶朔缓缓吐出一口气。
“如果说,他们真的不想要了呢。”
话音落下的瞬间,定王的笑容顿时僵在了脸上。
“不、不至于吧……”
第297章 呆滞
叶朔:“以如今那群人的模样, 恐怕是够呛。”
隔了老远,看着如今北庭的战俘犹如惊弓之鸟一般,大周之人稍微一个动作, 都能叫他们颤抖不已, 加上少粮,每天都吃不饱饭, 全靠一口米汤吊命, 如今就算是给他们武器,他们也不一定能握的住了。
定王忍不住咽了口唾沫,艰难道:“若是这般…北庭未免太过狠毒。”
不管结果如何, 这些可都是保家卫国的将士, 他们如何能够忍心!
但仔细想想,这其实才是北庭的行事作风。
北庭信奉狼王,更是将草原上的野狼视作自己的图腾,这等环境下生长的北庭人天性残忍,非礼仪人也,不可以常理揣度,人命在他们眼里犹如羔羊无异,从来就只分有用的、无用的, 可以吃的、不可以吃的。
叶朔重新坐下,斟酌半晌,道:“且再等一等吧。”
再等七天,不管怎样肯定就会有结果了, 到时候叶朔都准备把人送回去, 然后退兵了。
于是就这样, 大周突然的沉默,叫北庭一众战俘越发的惊恐不安, 生怕下一个就轮到了自己。
这七天时间,几乎是他们这辈子最为煎熬的时候了。
当侩子手转变成为猎物,并不会比他们刀下的亡魂好到哪儿去,临死之前,纵使曾经将人命视作牛羊牲畜的他们,亦是丑态毕露。
每每这个时候,众人都会在心里头问一遍:为何到现在了,他们的狼王还不来接他们?没关系,自己再支撑一下,或许明天就到了。
什么?明天也没来,那就应该是后天,不,不对,肯定是后天!
一天一天又一天,从希望到绝望,这个问题总也没有答案。
然而这种事,纵使是狼王也不可能明目张胆,不能做的太明显,否则的话其他将士怕是该寒心了。
眼见日子一天天过去,不知道那大周的皇帝是杀乏了,还是良心发现,亦或者是猜到了他们的意图,等约定的时间一到,狼王迫于无奈,只能将那两千万两银子装入箱中,送来边境这里。
这回送银子的不再是呼延光一人,北庭的左贤王也到了。
左贤王面容阴鸷只是粗略的扫了余下的那一万人一眼,便看出果然如自己所料,这么些日子,这些人人早就下破了胆,畏大周如畏虎,俨然是已经不能再用了。
倒是这大周的皇帝,与自己想的不太一样。
青年并非自己想象的那样疯狂,看起来倒像是个正常人,但他的所作所为,却跟他无害的长相半点不相符。
不管是不是真疯子,就单论他眼都不眨,一口气杀光他们北庭的使臣,自断后路,主动对上两国联合进攻这件事,就没几个皇帝有这样的魄力。
但凡再多等上两个月,大周那边若是许了公主过来,借昏礼一事路上往来的时候再多磨蹭一会儿,等春天到了,北庭的草地萌发新芽,便是另外一副光景了。
可惜啊,可惜。
注意到左贤王的眼神,定王当即就变得警惕了起来。
这人什么意思?老盯着弟弟看是想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