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特别好的句子,她就抄录下来学习。
在古代很痛苦的一件事就是,别人骂人听不懂,或是想骂又骂不出来。
还是读书人会骂人啊,杀人诛心。
太精彩了。
“丹娘,信写好了,过两天你记得寄回家去。”谢玄英搁笔,却见她正对着邸报看得津津有味,不由好奇地接过,“给我看看。”
一目十行看完,眉关紧锁。
程丹若道:“怎么了?”
“私心太甚。”他点评道,“再这么下去,真不知如何收场。”
她道:“各取所需罢了,说不定这回,从祀一事便能尘埃落定。”
几年前,王尚书刚入阁的时候,曾提过让阳明先生从祀,但势单力孤,最终石沉大海,不了了之。现今事情出现转机,皇帝要用上心学的理论,多半肯抬一抬轿子,准许从祀。
一旦心学与理学并为正统,天底下的读书人可都要受到影响。
“你不高兴吗?”她问谢玄英。
谢玄英叹了口气,表情复杂:“不好说。”
从祀能成,他自然高兴,但以这种方式达成目的,又令他反感。
“你怎么想?”他好奇她的想法,“我总觉得你不喜道学家。”
“对,但这件事……”程丹若用了同样的评价,“不好说。”
本轮大战,理学胜出,意味着以后思想束缚加重,礼教更为森严,但心学胜出的同时,也是君权的胜利,皇权会被巩固。
一言以蔽之,都不是什么好事。
“算了,同我们干系不大。”她翻过邸报,点点上面的一行小字,“我们只消准备接人就好。”
是的,在朝臣们互相打嘴仗的时候,皇帝用实际行动鼓舞了支持者,他把最早反对他的一批人罢官流放了。
左钰因为父亲的渊源,曾有不少人上书求情,被不幸挑中流放。
在西南和西北之间,皇帝稍微犹豫了下,考虑到贵州刚打过仗,急缺人口,便随手一挥定下了。
谢玄英白得姑父的一个大礼包。
提及这事,他终于高兴了些:“总算不负姜先生所托。”
程丹若扫他眼:“你们俩的关系倒是忽然变好了。”
八月十六,刚过中秋,谢玄英就去找了姜元文,两人不知说了什么,忽然就变得和睦友好起来,每天一道出门,还时常手谈到深夜。
“棋逢对手,比和我下棋开心多了吧?”
她棋艺臭,但喜欢玩,劲头和以前玩消消乐差不多。
谢玄英拥住她,好声好气道:“我过两日就走,他留给你开汉学,嗯?”
提起正事,程丹若就不开玩笑了:“给各寨的信都写好了?”
“唔。”他避开了视线,“光灿替我写了。”
靖海侯给他送过润笔的清客,但他看不上对方的文笔,不想冠名,如今姜元文代笔公文,龙腾凤彩,高了不止一个水准,赏心悦目。
程丹若:“……”
她只好安慰自己,等他走了,这个高水平的秘书就是自己的了。
谢玄英见她神色不虞,立即道:“你的文章,我替你改好了。”说着,马上找出她的稿子,上头都是朱笔圈出的点评,“我每日忙完,夜里挑灯写的。”
程丹若又一次被勾走了思绪。
她翻看着手上的文章,这是她之前写的关于妇产科的知识,因是自家人看,内容十分全面,有排卵期的正确推算,月经的周期,备孕时的注意事项,也有生产的要点,产后的疾病治疗。
谢玄英按照自己的理解程度,逐一做了批注。
比如,关于排卵期的推测,备孕时忌酒水等事项,他就赞同写上,但怀孕时的种种禁忌破除,就建议她多斟酌。
忌讳总是宁多不少,比如吃兔子容易得兔唇的说法,即便说了是误传,产妇也不可能吃兔子,大家都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生产的种种事项,则被重点标注,比如稳婆必须洗手,器具都要高温消毒,这些都在战场上验证过了,可靠性极强。
他最关注的是婴儿保温箱。
“你说是个灌注热水的双层箱子?”他挺好奇,“做出来没有?”
程丹若道:“做好了,连温度计都做出来了。”
保温箱需要严格控温,总不能用手去试探热水的温度,所以,在做保温箱之前得先做出温度计。
第389章 保温箱
对一个有金手指的人来说, 做温度计还是很简单的。
程丹若定下规格,叫人做出数个大小相同的玻璃细管, 注入水银。然后测量出水沸腾的刻度, 划定100摄氏度。
又命人寻来冰块,用自带的温度计准确测量,待融化降至0度时放入温度计, 划定0摄氏度的刻度。
等分之, 圈出30-40度的范畴,细分十刻, 拿自己的矫正一下, 最简易的水银温度计就成型了。
当然, 初始版本的温度计肯定不精准, 但这是为了保温箱服务, 能测量大致的温度就够了。
真正麻烦的是保温箱。热水管好做,难做的是进气管和排气扇。
进入新鲜空气的管道需要过滤,至少要把烟尘滤掉, 排气扇要负责排出浑浊的箱内空气。
排气扇……只能用手动的, 留根线在外头,定时拉动换气。
这东西十分简单, 搞清楚部件后,随便一个木匠都能做,他们得知是为了保温之后, 还用了调和过的泥土糊箱,好长久留住热量。
但做完归做完,要给婴儿使用没那么简单。
首先, 得做实验。
程丹若带谢玄英来到后院,其中一间被她改成了实验室。
“小雀, 怎么样了?”她问丫鬟。
小雀正在打毛线,听见问话立即起身,回答道:“小鸡还没有动静呢。”
程丹若叹气,走到保温箱前,拉开活动板,观察里面的情形。
一个个鸡蛋窝在稻草窝里,没有丝毫破壳的迹象。
“你打算孵蛋?”谢玄英凑过来瞧热闹,“这蛋是活的吗?”
“当然,我专门让人挑过的。”她确定里头都是受精蛋,可不知为何,迟迟没动静。
连孵小鸡都不行,更不要说养婴儿了。
实验总是会在意想不到的地方卡住。
谢玄英对鸡蛋没兴趣,倒是对着温度计研究:“看不太清楚。”
“没办法,玻璃的颜色太杂了。”程丹若也很无奈。
水银温度计不是首选,万一不小心打破了,汞可是有毒的,煤油更合适,可如今没有煤油,只能将就着用水银。
但在杂质较多的玻璃管中,水银的颜色很难辨认,看得十分吃力。
“等实验成功,我就想法子去了。”她道,“至少离孩子远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