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丹若诧异地看了看他,笑了:“你还挺知礼数。”
丁桃这才道:“对,我去给你们找个屋子。”
她拉住程丹若的胳膊,生怕她跑了似的,拽她去了隔壁的房间。
里头空荡荡的,只有几样家什。
程丹若环顾四周,一脸欲言又止:“你就住这种地方?”
“有地方就不错了。”到了自己的地盘,丁桃也懒得再多装,“你在这待着,不要乱跑。”
程丹若立即道:“也好,对了,你若有人熟谙药材,可以去山里找些三七,烘干了制成粉末,对止血最有效。”
丁桃一听也有道理,忙到外头吩咐人去办。
这次,程丹若没有再拦她。
她望着丁桃远去的背影,再看看立在门口守卫的田北,轻声道:“你去和定西伯府的人拉拉交情。”
田北道:“夫人身边不能没人。”
“只要不图穷匕见,他们未必敢翻脸。”程丹若沉吟,“这地方很隐蔽,我们能过来,未尝不是好事。”
和苗人打仗,最烦的是什么?
他们太能躲了!
打输了就往深山老林里一钻,根本找不到人。
来时,她试图记路,但树木遮天蔽日,林间根本没路,完全分不清东南西北。没人带路,官兵估计一辈子都找不到地方。
寻不见黑劳,战争就一天不能结束。
福祸相依,丁桃让他们进了老巢,反而是个破绽。
“辣椒你们都带着吧,请他们尝尝。”她说。
田北迟疑一刹,终究是听从了她的吩咐,大模大样地出去,找了个定西伯府的护卫,道:“已经过午了,你们这儿什么都没有,不如去猎两只兔子。正好咱们带着辣椒粉,你们可得尝一尝,这可是好东西。”
他故意提高声音,“安顺那边的几个寨子,喜欢得不得了,酸辣调和,不比盐的滋味差。”
定西伯府的护卫却说:“野味咱们有,倒是不必专门出去。”
“噢?也是。”田北浑不在意,“那有水没有,我先给夫人打点水梳洗,然后咱们架锅,我还带了点酒。”
他环视四周,感慨道:“你们陪嫁到这地方,怕是很久没喝过好酒了。”
这话戳中了对方的心思。
从前跟着定西伯,喝酒吃肉都是常事,在贵州他们就是鹰犬,谁敢得罪?现在好了,丁家被满门抄斩,他们跟着一个黄毛丫头,还和苗人搅和在一起,心里怎么不憋屈?
听说有酒喝,一时都被勾起了馋虫。
“什么酒?”
“反正不是果酒。”田北大笑,“烈得很,能不能喝?”
“有什么不能喝的,就怕酒不够。”
“喝了你再说大话也不迟。”
第365章 互算计
昨天晚上, 谢玄英就察觉到自己有些发热,身体疲乏。他不敢大意, 立即叫大夫来开了玉真散服用。
比起病症, 更让他烦恼的是,黑劳没找到,程丹若要来了。
黑劳找不到就找不到, 他活不了多久了, 可妻子要来,见到他受伤……谢玄英就有些愁。
这该怎么交代?
辗转一夜, 没睡踏实, 第二天干脆躺下了。
冯少俊很吃惊:“可是伤势恶化了?”
“丹娘来了, 瞧见我未好生歇息, 必是要恼。”谢玄英道, “我先躺着,省得她担心。”
冯少俊哑然,这就是他昨天照样处理普安的事, 今天“病休”的理由?
“嫂夫人也是担心你。”他说。
谢玄英看了他一眼:“冯侯爷也很担心你, 派了许多人来寻。”稍作犹豫,还是补充, “弟妹也常常遣人相问。”
佩娘?冯少俊微微一顿,发现自己竟从未想过妻子。
他相信父亲一定不会放弃找他,牵挂母亲, 恐她担忧落泪,惦记兄弟姐妹,却对佩娘毫无期待。
“是么。”冯少俊笑了笑, 不以为意,“陪我来贵州, 苦了她了。”
谢玄英及时打住了这个话题。
两人一道用过午饭,聊了聊冯少俊的经历,正琢磨黑劳的下落,忽而见屈毅满脸凝重的进来:“公子,林桂来了。”
谢玄英蹙起眉梢,面色凝重:“进来。”
林桂进来时,脚步还算平常,可门一关上,“噗通”就跪下了:“爷,小人奉夫人之命,前来送药。”
“夫人呢?”谢玄英紧紧盯住他。
林桂道:“咱们今早出了永宁,路上遇见了定西、丁家姑娘,她带人把夫人‘请’回了寨子,说给她夫君治病。夫人带着田北他们一道去了,叫我来传信,并送药来。”
一面说,一面掏出怀中纸包呈上。
谢玄英沉默了一刹,问:“他们多少人?”
林桂道:“五百余人。”
人并不多,应该只是定西伯的护卫和黑劳的残部。看来他们和大部队失散了,叛军的主力在白伽的指挥下,已经退回乌蒙山。
谢玄英了解程丹若,她不怕冒险,如有五成把握全身而退,她不会去,选择带人主动前往,便是想留一手底牌。
所以,她靠手头上的人,没法自行脱险。
他的时间不多。
“屈毅,”谢玄英道,“把所有向导都找来,弄清楚在永宁和普安一带有多少寨子,找出半日脚程能到的。”
屈毅连忙应下。
谢玄英拿过林桂的纸包:“叫范大夫过来。”
“是。”
范大夫很快出现,他跟随程丹若有段时日了,已经学会了使用金属针管,平时伤兵营的皮试,就是他帮着做的。
谢玄英让他给自己打一针。
范大夫谨慎地在他手上注射了一点点药液。
“至少等两刻钟。”他提醒。
谢玄英点点头,打发他走,自己拿了药粉纱布,重新给肋下的伤口换了药,并以绷带缠紧。
肋骨断了就是这个不好,呼吸一重便疼痛难忍,还要防止碎骨位移。
固定住就好一些。
换好药,他看了看自己的手腕,红肿已经消退些许。
这不是他第一次做皮试。
翠娘死后很久,程丹若才做出新一批青霉素,因无人可用,干脆多次提纯,给他做了次皮试。
药液很少很少,只注射了一点点,却观察了他足足12个时辰,确定他对青霉素不怎么过敏。
“每次用之前都要做,批次不同,效果也不同。”她当时这么解释,“不过以后只要观察一刻钟到半个时辰,第一次做,谨慎些为好。”
没想到第二次隔了这么久。
谢玄英拿起针管,抽取药液,还很像样地推出了针管内的空气,这才坐下,拿手量了量位置,酒精棉消毒皮肤,一针扎了下去。
他会打针,也知道打在哪里,夜间帐中,很方便做各种教学。
大夫们不一定敢下手,不如他自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