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竟然识货,为首的一个立即道:“小心!”
晚了。
铅弹齐发,迸射的火星燎开,离得近的几个倭寇,不是手臂炸得血肉横飞,就是胸口出现多个血洞,无比凄惨。
剩余的人终于露出惧色,连滚带爬地想逃离。
谢玄英一马当先,持剑追了上去。
他人高腿长,步子本就比矮小的倭寇大,又刻意保存体力,没几步便追到他们背后,一剑刺穿胸膛。
士气一泄,真如砍瓜切菜,几下便收割走一条人命。
只有三个经验丰富的,眼看不好,马上钻进茂密的林子。
林中地形复杂,又不知是否有人埋伏接应,谢玄英不敢追击,愤愤止步。
“公子……”为首的护卫捂着手臂,冷汗涔涔,“穷寇莫追啊。”
谢玄英深吸口气,忍下怒气,扭头返回:“看看有没有活口,给我把事情问个清楚。”
“是。”仍然是恭敬的声音,却比方才多了明显的敬重。
谢玄英呼出口气,疾步走到车边:“老师,我们得马上离开这里。”
“听你的。”晏鸿之对学生十分信任。
程丹若掀开帘子,问:“有没有重伤的,我马上处理一下。”
谢玄英问:“你会治外伤?”
“我最擅长这个。”她的视线落到几个浑身鲜血的护卫身上,“不会耽误很久。”
刚经历一场恶战,众人的体力都已见底,马上赶路不实际。谢玄英点点头:“劳驾。”
程丹若便拢着斗篷下车,打开药箱,对伤势最严重的护卫说:“让我看看。”
那护卫年纪不大,也就十八、九,腹部被划了老大一道口子,肠子流出体外,全靠手掌兜着。
“平躺,不要动。”她取出药箱中的竹筒,用清水清洗伤口,然后用干净的湿纱布敷在腹部,盖住暴露的肠子。
再用三角巾包住腹部,兜住伤口,以免垂落。
简单处理完伤情,又去看旁边手臂被砍了一道口子的护卫。血流得厉害,她直接上手,摁住他的肱动脉止血点。
外力压迫下,血流速度明显变缓。
考虑到他的伤口较深较大,止不住血危险性较高,程丹若考虑缝合:“你来摁住这里。”
她吩咐旁边的护卫,对方忙不迭照做,谁知手劲天大,掐得伤者龇牙咧嘴,偏不敢高声叫喊。
程丹若没有注意他的表情,取出先前打造好的针、持针器,线一早就穿好了,拿起即可缝合。
她已经很久没有动过缝合包,可闲来无事,便会在水果猪皮上联系,打结更是轻车熟路,做得飞快。
一共八针,不到一炷香就缝合完毕。
上绷带包扎,结束。
下一个大腿被捅了对穿,所幸没伤到动脉,但贯穿伤不好处理。她拿出纯铜打造的针筒,汲取调配好的生理盐水冲洗。
那人痛得惨叫不止:“你咋用盐水呢?”
“效果好。”程丹若半跪在地上,“不要动,这个不好缝合。”
“不用缝。”他显然怕痛,却故作勇敢,“小伤,不碍事。”
程丹若问:“都捅穿了,真不要逢?”
他飞快摇头。
“好吧。”程丹若不强求,转向下一个。
第四位伤者的伤势不重,却颇为倒霉,刀口在腮上,能看见嘴里的舌头牙齿。他不敢说话,手捂着脸,支吾着看着程丹若。
她说:“松手,给你上药。”
他犹豫下,慢吞吞放手。
程丹若用镊子夹起干净的纱布,迅速清创,然后打开药瓶,撒上自制的止血药,再用三角巾包起半个脑袋。
第五个,肩膀上被砍了刀,运气很好,出血量不多。
程丹若撒上药粉,绷带包扎。
第六个,最乌龙的伤,倭寇一刀刺来,他躲开,却摔了跤,被倭寇扎到了屁股。
“我就算了。”五大三粗的汉子,捂着屁股拒绝上药。
程丹若把药瓶递给他,去看第七个。
手臂格挡敌人的攻势,划了几道口子,但均未伤到动脉,过了这么一会儿,出血量已经很少。
程丹若说:“你的伤不严重,没有药粉,等到县城再做处理。”
这人沉默寡言,点点头,并不言语。
第八个,也是整队护卫的首领。他满身狼藉,额上有擦痕,却没有真正受伤,朝程丹若笑笑:“我就不必了。”
她点点头,又去看谢玄英。
之前大多数时间,她都在看他,知道他应该没受伤,可仍要客气地问:“谢公子呢?可有受伤?”
他答:“我无事。”
程丹若又扭头,朝那个大腿受伤的人看去。
他不改主意,梗着脖子不看她。
“那就结束了。”程丹若收好药箱,撩起斗篷的衣摆,干脆利落地上车。
谢玄英抬首瞧瞧天色,果断道:“回城。”
第34章 月色下
回到盐城天色已黑。
谢玄英包下一座客栈住下, 派为首的护卫去县衙一趟,自己陪在晏鸿之身边, 与他商议:“老师, 既然遇见了,不能不查。”
晏鸿之问:“你怎么想?”
“怕是渔村与倭寇早有勾结,咱们恰好碰上了。”谢玄英说出自己的判断, “今天只有二十来个人, 我担心不止这些。”
晏鸿之抚须沉吟许久,含蓄地问:“你有把握吗?”
谢玄英沉默。
他此次来江南, 带了十个人。柏木是他的贴身小厮, 机灵懂事, 但没经过事, 管事是母亲的陪房, 忠心毋庸置疑,人也能干,可经手的都是经济杂务, 可以吩咐他做事, 却不能商讨对策。
剩下的八个护卫,却是靖海侯的人。
他们的态度已经十分明确, 以他安危为先,绝不肯冒险。
就在这时,护卫首领回来了, 轻手轻脚地进来,回禀:“一到县衙,王县令就接见了属下等人, 听说原委,十分愤慨, 但不赞成派人查探。”
谢玄英问:“为何?”
“说是此地少有倭寇进犯,此次必是巧合,已为我等剿灭,不必多此一举。”护卫首领道,“逃走的两人不成气候,若是大张旗鼓剿匪,反倒容易惹来麻烦。”
“麻烦?”
护卫首领无声叹口气,正色道:“属下打听了一下,淮安沿海的匪盗不少,最有名的是一个叫陈独眼的贼人,手下有数条大船。倘若官府声称剿匪,知道的清楚我们在找倭寇,不知道的……尤其那陈独眼心胸狭窄,伤了脸面,必是要找回场子。”
谢玄英差点气笑。
“按照你的说法,我要顾忌一个贼寇的脸面,放过公然劫持我的匪徒?”他勃然大怒,“此事传出去,莫说是我,靖海侯府的脸都丢光了。”
护卫闭嘴,片刻后,却一针见血:“王县令态度坚决,可派人护送公子与子真先生去淮安府城,但若剿匪,怕是一人也不会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