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知道了,心情难免微妙。
“都说成源的严总没有弱点,我看不是。”季柏轩意味深长地说,“是人就会有弱点,这种人疯起来才没有个限度。”
妙的是,他知道严太太是谁。
更妙的是,他儿子方礼跟严太太的女儿青梅竹马。
马术课之后,季柏轩特意来接季方礼。父子俩才相认没多久,季方礼性子内敛,来了东城后更是沉默,对季柏轩也没有多亲近。
“方礼,你在东城有认识的朋友吗?”季柏轩温和地问。
偶尔季方礼也会感到疑惑,在他妈……不,在他小姨口中,他知道了当年所有的事,小姨说他爸爸不是人,是畜生,对婚姻不忠,虚伪又可恨。可这段时间相处以来,季柏轩似乎跟小姨口中的那个人不一样。
季方礼心里也混乱,他毕竟才十六岁,根本不是老谋深算的季柏轩的对手,都没深思,就说了实话,“有,晚姨跟思韵就在东城。”
“晚姨?”季柏轩微微疑惑。
“是……小姨的朋友,她对我很好,她是东城本地人,才带着思韵回来。”
季柏轩点头,“原来是这样,既然都在东城,只要你愿意,你也可以去看看他们,方礼,爸爸知道,你很不习惯东城的生活,有些事情你没办法跟我说,你可以跟你的朋友说。有朋友在,你也能开心点。”
季方礼也有这个心思。
不过他才突逢巨变,自己都没适应,也不知道该以什么样的心情去找晚姨跟思韵。
他也担心,晚姨会不喜欢他。会像小姨那样对他失望。
小姨似乎希望,他对他爸爸恨之入骨,也希望他不要来东城,可他来了……
十六岁的季方礼也是各种思想在拉扯,一方面,他觉得在这个世界上他还有爸爸,他自然想要亲近,但另一方面,作为母亲的儿子,他是不是不应该无视、忘记他生母所受的苦难,而造成他生母下场凄惨的人却是他……的爸爸。
他不知道该怎么办。
在季柏轩眼里,儿子其实是一张白纸,他是怎么想的,他又是在怎样挣扎,他都冷眼旁观。
“方礼,虽然我把你带回了东城,但我绝对尊重你的决定。以后也绝不干涉你的想法,不过,你总在南城,不了解外面的世界是怎么样的,所以我才带你来东城,两种生活你都体验一下,再决定是当以前的季方礼,还是当季家的继承人季方礼。不管你做什么样的决定,我都不反对。”
季方礼心里一片茫然:他应该怎么做怎么选择呢?
季柏轩却笑而不语。
在这个世界上就没有不恋慕权势的人。
他儿时听过的最可笑的一句话便是「宁跟讨饭的娘,不跟当官的爹」,真是天大的笑话。
既然是他的种,就该做正确的决定。
也该去做正确的人。
-
郑晚所在的美容院每个月都会进货。
她们作为员工也能以内部价买到。
郑晚特意留心,拿了一支医用祛疤凝胶,让前台孙薇开单,孙薇连忙关心问道:“怎么是祛疤凝胶,郑姐,你是不是哪儿烫伤了啊?”
“不是我。”
郑晚抬头笑道:“家里有人身上有一道陈年旧疤,想试试看能不能淡化。”
孙薇这才松了一口气,又说:“如果很多年了,那肯定是有难度。”
郑晚何尝不懂呢。
所有的疤痕都是越早解决越好。
时间越久,就越难。
所谓的祛疤凝胶的作用效果也极其有限。
下班后,她直接回了酒店。最近气候不好,她也不太愿意出去吃,严均成会提前回来,只让酒店或者澜亭的厨师送餐到套房。
“等下你先洗澡。”
饭后,郑晚推了他一下,催促他去浴室。
严均成不知道想了什么,脸上浮现出淡淡的笑意。
郑晚无可奈何,自然知道他误解了。
正要解释,他却攥住了她的手,她措手不及,等反应过来时,已经被他带进了浴室。
“哎!”
郑晚勉强镇定,“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是。”
他干脆利落地抱起她,将她放在洗手台上。
“别。”
她确实不太喜欢在浴室,没有着陆点,好像他是她唯一能抓住的浮木。
“知道。”
他只是低头,拿起放在一旁的梳子,一下一下地给她梳着头发。
“干嘛。”
“很喜欢你的头发。”
她伸手搭在他的肩膀上,眼里有着笑意,“那你要不要留长?”
他不说话,粗粝的手掌从她的脸颊下挪。
这可能是他的癖好。郑晚迷迷糊糊地想,确实也是怪癖,他对这一头一尾的行为似乎情有独钟,会沉默注视着她,帮她一颗一颗解开扣子,直到她没有任何的遮挡,他也会替她妥帖地穿好。
她不合时宜地想起申城人吃蟹。
浴室的水汽越来越多。
郑晚最不想此刻照的镜子也模糊不清。
……
虽然计划都被打乱,但该做的事情还是要做。
严均成平躺在床上,一只手枕在脑后,一只手扶着她的腰。
她拍掉他的手,认真严肃地用眼神警告他。
跪坐在他旁边,她拿起从美容院拿来的祛疤凝胶,往指腹上挤了点。这才靠近他,轻轻地在那道疤痕上涂抹开来。
严均成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身体也下意识地紧绷,连带着手掌也不自觉地收紧。
郑晚撩起眼眸看他,安慰:“放心,这是医用祛疤凝胶,经过质检的。可惜,如果早一点处理的话,还真的能淡化,你这道疤看起来有很久了,我也只是试试。”
“嗯……”
他依然盯着她。
郑晚的一颗心却下沉。
这是她第二次问起这道疤了。他这个人虽然话不多,但只要是她问的,他都会回答。
现在如此讳莫如深,也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这道疤跟她有关,他不想提起。
很早前,她就知道。
关于他的事情,她最好只问他。
他不会愿意看到她去询问或试探旁人他的事情。
给这道疤涂上了凝胶后,她又在他旁边躺下,下一秒,她又被他搂着……
沉默了一会儿,她低声问他:“当时痛吗?”
“还好。”
他闭着眼睛,哑声道。
一阵静默。
听到她的叹息声,他才缓缓问道:“你想知道?”
“你说,我就听。”
郑晚知道,严均成会说的。
她问过一次,他可以不说。
这是第二次。偶尔也会觉得自己不过是仗着他的在意,她知道他所有的弱点,知道自己要怎么做,会让这个男人卸甲投降。
原本她也认为,过日子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过去的事情,他不提,她也可以轻轻越过。
可又怎么可能真的面对这一道有故事的伤疤不闻不问呢?
她做不到。
“出了一次车祸。”他语气平淡,仿佛只是在谈论明天的天气如何,轻描淡写地提起那一段过往,“车祸不严重,我当时赶时间没注意,腿上被刮了一道很长的口子,还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