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方礼今年才十六岁。
尽管他比很多同龄人都要成熟稳重聪明,可他也是个未成年的学生。
面对生活的变故,他还做不到理智镇定地全然接受。
他喊了十六年的妈妈,怎么就变成了他的小姨?
他不是没有爸爸吗?怎么眼前这个男人又说是他的亲生父亲?
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他想不通。
季柏轩最后看了他一眼,叹了口气,离开了酒店套房。
电梯下行,酒店的大厅里坐着一位无助的女人。
女人见了季柏轩就想冲上前来,可她都近不了身,旁边就有保镖面无表情地拦住了她。
季柏轩压低了声音,吩咐一旁的保镖:“想办法赶她走,别让季方礼见到她。”
他简直烦透了简静华。
从来没见过这样愚蠢的女人。是有多蠢,才会把他的儿子带走?
当一个普通人,能比当季家的继承人好?
这种压根就没有脑子的女人,看一眼都是多余。他也庆幸,幸好现在还早,他有足够的时间重新规划儿子的前程。
但凡现在季方礼二三十岁、只是平凡普通的上班族,他即便知道这是他的种,他也懒得多费心思。
只希望他儿子没有被这样的蠢货教坏。
……
季柏轩订好了会所。
他早早地就在包厢等候着,八点过十分,严均成才过来。
“严总。”季柏轩主动起身去迎严均成,脸上挂着如沐春风的笑容,“太突然也太仓促,我也找不到合适的地儿,咱们就在这里将就将就,不知道严总有什么喜好,太平猴魁还是毛峰?”
“随意。”严均成拉过椅子,坐下。
季柏轩笑,“那就毛峰?我家老爷子爱茶,南城这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能入口的茶叶。这毛峰还是今天下午让我司机从东城带来的,极品毛峰,我家也就还有这么一小罐。”
严均成面容冷峻,并没有回应太多。
季柏轩早就听闻他阎王的绰号,再加上这件事儿本就是他理亏,这会儿也不在意严均成的冷淡。
“这件事真的有误会。”
言归正传,季柏轩知道严均成过来不是听他讲茶叶,跟着坐下后,亲自给严均成倒了杯茶后,苦笑道:
“也是让严总看了笑话,我是爱子心切,听说我儿子在南城,手上的所有事情都放下。就想来接他回东城,这也没想到,这件事惊动了严总……”他端起茶杯,“严总海涵。”
严均成波澜不惊地点了下头。
他对别人的事,尤其是家事,没有半分兴趣。
季柏轩也摸不准严均成的态度。
或许也没人能摸得到严均成的脾气。他早就听说过,这位严总难以捉摸,几乎没有弱点,但凡名利场上的人,总归有特别的嗜好,比如成源的那位何总,就极爱高尔夫,有人要走何总的门道,投其所好自然成功几率更大。
可严总,还真没几个人知道他的嗜好。
知道内情的,更不会随意往外透露。
他继续不动声色地同这位严总说笑。
几个来回之后,严均成终于松了口,只是低头看了眼腕表,漫不经心地说:“误会解释清楚就好。”
季柏轩还未来得及附和。
紧接着,严均成又似不经意地补充,“这件事本来也是季总太客气。我太太比较热心肠,难免在意朋友情谊,既然是误会,我跟她解释一下也就过去了。”
季柏轩态度谦卑点头。
点着点着,总算回味过来,惊诧不已地看向严均成。
什么?
太太?
即便他们不怎么打交道,却也知道严均成根本没结婚。
严均成从容地回他:“婚期未定,季总,届时会送请柬到你府上。”
季柏轩终于正视。
心里已然是惊涛骇浪。
严均成端起茶杯,只微微沾了沾,算是礼貌,又放下。
他慢条斯理地扣上袖扣,语调低沉,却意味深长:“南城太过聒噪,一场暴雨更是惹人心烦。如果没完没了,也未免太不识趣。季总,你说呢?”
第22章
季柏轩反应不及,杯中的茶水差点烫到了他。
都是混迹于商场的角色,严均成这一番话并不算隐晦。
他很快明白过来,勉强镇定心神,若无其事地应道:“的确,都说东城气候不好,我却是呆惯了,不说严总你,如果不是有重要的事,我都不怎么愿意再来这里。”
“南城人杰地灵。”严均成说,“这是个好地方,我太太很喜欢这里,我却不愿意她睹物思人、劳费心神。”
季柏轩一颗心下沉,面上却丝毫不显,“应该的。这次也是惊扰到了严太太,下次有机会,我必定登门拜访道歉,还请严太太放心,方礼是我的亲生儿子,我心疼都来不及,对他也一定会尽到做父亲的责任。”
“那是季总家事。相信一定能处理妥当。”
严均成起身。
“不早了,多谢季总款待。”他又道,“昨天我太太淋了雨受了惊,现在还在医院,我放心不下,还是要回去看看,季总担待。”
季柏轩也忙起身相送。
“严总太客气……”他语气自责,“都是我的家事惊扰了严总跟你太太。可惜这次太匆忙,不然一定过去赔礼。”
“赔礼倒不必。”
严均成停下脚步,看向了季柏轩。
脸上已经没了客套的笑意,竟然有几分肃然。
季柏轩心生凛然。
“季总,家事最麻烦的莫过于将外人牵扯进来。”严均成匆忙看了眼腕表,“当然,我相信以季总的能力,一定能平息所有的风波。南城的雨,别飘到了东城。”
“一定。”季柏轩一扫之前的笑容满面,竟也认真作答。
等目送着严均成离开后,季柏轩转身回了包厢,满面阴沉。
他烦躁地扯了扯领带,到了他这样的年纪,还要被外人这样冷声提醒,滋味自然不好过。
他没想到,简静华竟然惹怒了严均成这尊大佛。
原本还以为能趁着这个机会,跟严均成熟络。谁能想到,严均成如此反感,他都不用去查,想也知道是昨天简静华找不见方礼四处发疯,惊扰了不该惊扰的人,严均成也动怒了。
不过,当务之急还是要把儿子带回东城。
而且是没有仇恨地带回去。
他不会要一个对他充满了恨意的儿子。
人生实在不必自讨苦吃。
-
第二天一大清早。
严均成跟贝曼餐厅的员工几乎同时出现在病房。
严均成自然地将西装放置在一旁,郑晚接过,转身又将这西装挂好,见袖口边有褶皱,伸手想将它抚平——
她好像习惯了这样温情的动作。严均成含笑注视,却及时地想到什么,收敛了面部表情,仿佛那一瞬间的笑容,只是一种错觉。
餐厅员工不知所措,“不好意思,经理没通知有两个人用餐……”
郑晚转身,看向严均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