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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春令(55)

十五岁那时候薛盈被扔在禅悟院冰冷的地面,确实也不怎么抖,卫听春那时候还想,说不定是傻小子睡凉炕,全凭火力壮。

卫听春像是抱着个热乎乎的火炉一样,但是等到她下了马,准备去敲一户人家的门,说明借宿的时候,薛盈直挺挺地从马上栽下来了。

卫听春抱了个满怀,这才发现,他再怎么傻小子火力旺,也不可能这么热。

薛盈发烧了。

卫听春敲开了一户人家的门,随便编造了一个理由,很顺利就入住了。

毕竟她给钱给的比较多。

风雪依旧在呼号,过了今夜,他们所有的足迹都会被掩盖。

反正剧情里面,他们能顺利的躲过所有人的眼线,收留他们的也是对老实本分的老夫妻。

不过等到在这不大的两间土房里面安置下来,她和薛盈占据了一间,大娘还好心给她烧了热水,让她和薛盈洗漱暖身的时候,卫听春有点犯难地问:“家中有治疗风寒的药物吗?”

薛盈应该是风寒吧,这剧情里也没说他发烧了啊。

大娘摇头,说道:“那倒是没有,这附近的村子有大夫,但是雪这么大,这么晚了,那大夫年纪大了,不会来的。”

卫听春一听也知道不行,对大娘道谢了,然后关门准备折腾薛盈。

她倒是会一些土方法退烧,只是要是风寒,那还是要吃些药才行,这年代虽然不至于随便风寒一下就死人,那也是挺严重的一种病。

明天得去搞药。

现在得把薛盈的温度降下来。

卫听春准备给薛盈擦身降温,解他上衣的时候还在想,他戒备心那么强,不会像从前一样,突然醒了按住她然后自残吧。

薛盈确实醒了,不过他只是睁了下眼睛,便又闭上了。

降温不顺利。

降下去一会儿又烧起来,卫听春守了他整整一夜,薛盈反反复复发烧,烧得越来越高。

她把系统当温度计使了下,烧到了三十九度多。

成年人烧到这种温度,基本上已经糊涂了。

薛盈也糊涂了。

他在说胡话。

他一直在叫什么模糊不清。

卫听春凑近了去听,然后就僵死在了那里。

外面黎明将现,泄露了一丝天光。

薛盈在说:“听春……听春……听春……”

卫听春保持着侧耳的姿势,只觉得自己的名字一辈子也没有被谁叫出来有这么大的震撼力。

她简直五脏六腑都被震得嗡嗡作响。

这是她生平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这么直观地感受到另一个人,一个和她来自不同世界,不同个体的人,对她的渴求。

惊天动地,慑人神魂。

第31章 四穿

卫听春从来没有觉得自己对于谁这么重要过。

薛盈之前求“齐辉”, 说要杀他便等过了上元节再杀。卫听春虽然心中有猜测,却还是抱着一种可能薛盈是留有后手,他是打算把齐辉诓去皇城, 再设法自救, 毕竟他在皇城多年, 不可能没有布置一丁点后路。

但是直到此刻,卫听春才在他浑噩的梦魇之中, 听到了他的迫切和渴求。

他是想要留着命见她的。

卫听春神情复杂地拧了个布巾, 湿哒哒地搭在他滚烫的脖子上,这里动脉较多, 降温更快。

而后她伸出宽厚带茧的大掌, 摸了一下薛盈的额头。

把他贴在脸颊上湿漉的碎发顺下去, 看着他的脸。

借着屋内油灯将要燃尽的光亮,她仔仔细细盯着薛盈看了一会儿。

卫听春其实是有个弟弟的,但是她的弟弟是她灾难的源头, 是她的噩梦。

卫听春对弟弟这个生物, 没有一星半点的好感,他从生下来, 因为生理构造和她不同,茶壶一样多个把儿, 他就是家里的霸王, 家里的一切。

在她那个本就一贫如洗的家中,她绝无仅有的一点东西, 都是那个弟弟能够随意践踏的。就连她妈妈要把她嫁给一个老头子, 也是因为要送她弟弟出山, 去县里上学。

卫听春深深地憎恨过那个山沟里的一切,包括她的弟弟。

因此她从未把薛盈当成过她弟弟, 薛盈在卫听春这里的定位,其实是很微妙的。

他只是卫听春在另一个世界,偶尔看到的一点属于自己的影子。

她会几次三番怜悯薛盈,实际上是在怜悯那个曾经无能为力求而不得一切的自己。

但也仅限如此,因为越是接触,卫听春便越是发现,她和薛盈固然经历有所相像,就连模样也有点相似,但其实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个体。

他们就应该是相交过后,再也不必相交的线。

卫听春听着薛盈这样迫切的渴望,甚至是有点不理解的。

她虽然也牵挂薛盈,但这种牵挂,在今天之前的概念是类似你在某个地方喂养了一只流浪猫,你喂过、摸过、记住它的花色和名字,自然就会担心它会不会被抓走,被虐待,有没有吃饱,有没有恢复独立生存能力。

你会顺便来看它,却不会真的因为它影响你的生活。

但是她没料到,她的几次怜悯,对薛盈的影响竟然大到了这个地步。

卫听春轻轻抚弄着他的额头,他和半年之前好像没太大的变化,眉眼似乎长开了一点。

她轻轻摸了摸他眉心红痣,继续给他降温。

天一亮,卫听春就按照大娘指的方向,去找村子里的土大夫,来给薛盈治病。

土大夫十分年迈,腰弯得脸快挨到鞋面了,不是寻常的驼背,看上去像是脊柱出了问题。

医者不自医,这世界上也没有能矫正脊柱的手术,只能这样。

大夫背着一个破旧的布包被卫听春牵着马接过来,进屋给薛盈诊脉,左右手各摸了三轮,颤巍巍地摸了下他稀疏花白的胡子道:“不是风寒,是有旧疾,头几年中过剧毒?”

卫听春哪知道?她摇头。薛盈也没说过啊……

“忧思成疾,心绪滞塞,心病占一半,”这大夫说话还文绉绉的,旁边的大娘解释,“这老张头,大城镇医馆退下来的,医术好着呢!”

卫听春点头。

她这副身体的主人齐辉,是个武将,是掌管皇城布防的护城卫副统领,人高马大满面胡须,站在那里就像一堵墙,一座小山。

好在模样还算正气,看着憨厚可靠,不像个匪徒,要么昨夜给大娘多少钱也不能留他和当时昏死还一身是血的薛盈住宿。

老张头,也就是这个姓张的大夫,从布包里面拿出了一个炸毛的毛笔,一张皱巴巴的纸,也不用墨,随便塞嘴里抿一下,就哆哆嗦嗦地写了个方子。

然后告诉卫听春,到这附近的哪里去抓药。

卫听春毕恭毕敬把这张大夫送走,主要是他抖得太吓人了。卫听春怕晚一会,她得送张大夫去找大夫。

不过她这会儿心里琢磨的不是张大夫会不会死在她马上,而是空间打折的营养液真的不能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