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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新朝(99)+番外

纪榛怔愣地对上兄长抬起的眼,他自知有千错万错,却未曾想兄长气恼的缘由竟是此。

“如果你不是蒋蕴玉的好友、不是我的弟弟,这两回哪一回不需送命?”纪决松开纪榛的手,道,“我自然气你明知故犯,可也更气你为了旁的人不顾自己。你莫要忘了,这世间还有在意、关心你的人。”

纪榛因兄长一番话既感动又内疚,酸意从心底直冲鼻尖。他半蹲下身子,把脑袋靠在兄长的腿侧,哽咽地说:“我以后不会了。”

“说到做到?”

纪榛重重颔首,“绝不食言。”

纪决这才轻轻拍拍他的脑袋问:“膝盖可好了?”

纪榛吸了吸鼻子,站起来在兄长面前蹦蹦跳跳几下,“好得不能再好了。”

他又想起纪决背上的伤,说什么都要看一眼才安心,纪决被他闹得没办法,只好脱了外袍,又将里衣脱下背对着他。

一个月过去,纪决背上的刀伤已经开始结痂,长长的一条伤痕像是多足虫一般狰狞地附着在背脊,触目惊心。

纪榛安静下来,拿指腹轻轻抚过触感粗粝的伤口,懊悔道:“如果我勤练武艺、多读些书,就可以和哥哥并肩共战.....”

纪决回眸,温声说:“可在我眼中,榛榛这般就很好了。”

纪榛朝兄长笑笑,纪决重新披上里衣,抬起纪榛的手。

纪榛掌心里多了一个沉甸甸的物件,他低头看,竟是令牌。

“你想要的东西何必偷呢?”纪决微微笑道,“你我同气连枝,我的便是你的。”

纪榛惊诧地微张了唇。

纪决合紧他的五指握住令牌,说:“去罢。”

纪榛眼皮发热。

纪决似怕自己反悔,拂了拂手赶他,“再不去我可就要收回了。”

纪榛又惊又喜地站起身,走出两步,又回头朝纪决深深作揖,“多谢哥哥。”

纪决看着纪榛掩盖不住的笑脸和轻快离去的脚步,站起追了半步,又硬生生逼停自己的双腿。

耳侧响起纪榛一声又一声的哥哥。

是稚嫩的孩童摔倒了哭着扑进他怀里寻求安慰、是调皮的少年跳上他的背脊撒娇要他绕府兜圈、是泪流满面为他送行欲与他同生共死的胞弟.....

“哥哥,你不背我我以后就再也不理你啦。”

“哥哥,你看,这是我自己折的纸鸢,我厉害吧!”

“哥哥,我是真心喜欢他,求你成全.....”

成全二字,重若泰山。

纪决永生都会是最疼爱纪榛的兄长。

作者有话说:

不要太小瞧沈大人的心性了,他是死了都会从地狱里杀回来的性格。

第69章

冬日已至,细雪纷飞。纪榛怀揣着忐忑的心情站在不曾来过的营帐外。

里头有谈话声,他没有即刻亮出令牌,而是竖着耳朵倾听。

赛神仙在为沈雁清针灸,白净劲瘦的躯体上扎了十七根银针。治疗越往后,带来的钻心之感也就越强,饶是沈雁清也痛得满头冷汗,双拳紧握。

“再有三针。”

赛神仙说后面无表情地往心口处旋进**银针,这一下像是有毒蛇的獠牙咬在最脆弱的心头肉,狠狠撕下一块肉来。沈雁清刹时浑身绷紧,额头和颈侧隐有青筋浮动,显然是到了忍耐的边缘。

纪榛正是这个时候缓慢地掀开了帘子进内。

因着是白日,帐内还算亮堂,他也得以看清营帐内的画面——沈雁清盘腿坐在软榻上,上半身裸着,肩头、手臂、胸膛乃至后背皆扎满了银针。许是痛得狠了,他面上全无血色,紧攥着的骨节亦棱棱地突起发白。

纪榛被眼前场景吓呆。

赛神仙又熟稔地在胸口扎针,笑道:“小秦先生来了。”

针方扎进结实的皮肉里,刚才扎那么多针一声不吭的沈雁清这会子倒像是疼得受不住,从喉咙里发出一计闷哼。

纪榛因这一声回神,再如何想藏自己的心思,也不免泄出真正的情绪,担忧地看着被扎成刺猬的沈雁清。

赛神仙了然于怀,手起手落,揶揄道:“还是得有人疼才会叫啊。”

纪榛没听出赛神仙话里的深意,只记着了个疼字,抿嘴站着不敢上前。

沈雁清一错不动地盯着他,好似他是什么止疼的灵丹妙药。二人已经许久不曾如此尚算松快地见面,纪榛被瞧得有些不自在,只盯着沈雁清胸膛看。

沈雁清虽明面上是文官,但他也知对方惯不显山露水,练得一身紧实身躯。这些日子蹉磨下来清减了些,但许是半月内有赛神仙的调养,除却瘦了外,明面上情形好了许多。

比之从前不同的是,沈雁清白润的皮肉上附着了不少新伤旧痕。

肩胛骨处突起的圆状伤疤最为明显,其次便是一些细碎的刀伤剑迹......

赛神仙卡着时辰将银针一根根抽了出来,将营帐留给了二人。

纪榛还是站着不前,沈雁清随意披了外袍,端正坐姿,凝视着迟滞的身影,黑瞳里糅杂了深深的渴望。他手半抬起像是要去触碰纪榛,顷刻又缓缓放下,改而问:“你走近些好吗?”

纪榛犹豫片刻,慢吞吞地往前走了几步。

沈雁清似等不及了,终究还是在他快靠近时一把攥住他的手腕,将人拉扯进自己垂在塌沿的双腿之间,卡紧了,双臂也攀上纪榛的腰,像寻到了丢失已久的珍物般竭力地抱着。

因一坐一立,他渴慕地把自己的脸埋进了纪榛的胸腹处,二人如此亲密的姿势,形成了一个严丝合缝的封闭圈。

纪榛被他完全控制在怀中,正想挣脱,沈雁清却缓缓起抬起一双清凌凌的眼眸仰望着他,语气放得轻若细雨,风一吹,刮来阵阵餍足,“你来瞧我了。”

“我.....”纪榛呼吸微滞,“你放开我。”

“我现在放开你,你不知何时才能再来。”沈雁清紧搂着不肯撒手,沉声说,“纪榛,多谢你救我。”

纪榛嗅着不断从沈雁清衣襟里扑出来的草药味,到底念着他有伤在身,没有过度的挣扎,说:“你要谢,也得谢我哥哥,是他让赛神仙给你医治。”

沈雁清嗯了声,又深深将脸埋在了纪榛怀里。

纪榛从未见过这样的沈雁清.....好似,好似有多么的依赖他,他垂眼看着对方的乌发,面皮微烫,耳垂也湮出一点红来。

如此静谧安宁的相处离他们太远太远,远到仿若这近十个月的血与泪都只是他们做的一场长长的噩梦,纪榛竟也有些不舍打破这来之不易的平和。

当他听见外头士兵的谈话声才忆起自己身处何处,猛地回过神,推了沈雁清的肩一把,“你再这样,我以后就不过来了.....”

沈雁清这才依依不舍地松手。

纪榛连连退后几步,与对方拉开安全距离,又羞又气地瞪着沈雁清,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确实只是来看一看沈雁清伤势如何,眼前的沈雁清除了脸色苍白外,旁的倒好似并无大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