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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新朝(86)+番外

纪决亦没有追问,折身到一旁拿起狐裘绕住纪榛的颈子,声音沉沉,“围着吧。”

纪榛自然不会反对,轻轻地嗯了声。因着这一小小插曲,纪榛本打好的腹稿全都乱了套,正是困窘之际,蒋蕴玉急匆匆地掀帘进来。

纪决还在替纪榛裹狐裘,两人站得极近,姿态也比寻常兄弟要爱昵许多。蒋蕴玉略一怔后才进内低声道:“纪决哥,耶律齐差人来报指名要你一同前去。”

议事之时,耶律齐便极为赏识纪决的才能,还夸纪决是不可多得的锦囊。此番行事是纪决出谋划策,耶律齐要纪决同在理所当然。

大事在际,稍有不慎就是粉身碎骨,纪决深思后道:“好。”

这半载纪榛几乎不曾离开兄长身侧,偶有出玩也顶多是两日光景,可出使契丹一来一回约莫半月。纪榛心中隐感不安,又舍不下兄长,急道:“我和哥哥一起。”

蒋蕴玉说:“你留在军中,我派人照看。”

纪榛郑重道:“我可以乔装打扮,绝不会给你们添乱。”

蒋蕴玉反驳他,“我们不是去玩乐。”

眼见二人一言不合又要吵起来,纪决做了抉择,“带上榛榛。”

纪榛微抬下颌,正要高兴,兄长又说:“你既决心要跟,需与我约法三章。”

他不假思索地颔首。

“一,你我身份特殊,恐使臣相识,面具不可离脸。”

“二,时刻跟在我身旁,不许乱跑。”

“三,也是最紧要的一点。”纪决神色矜肃,“事关大局,无论在契丹发生何事,你都不可插手。”

最后一句,兄长说得既沉又重。他无故有些悒闷,但还是遵循兄长之意,板正道:“我都听兄长的。”

纪决又简单交代了两句,与蒋蕴玉出了营帐。

蒋蕴玉摇头,“还是那样任性,一点儿不顺着他就不依不饶。”

“与其将他留在军中胡思乱想,不如带在身边反倒安心些,凡事小心谨慎即可。”

“纪决哥说的是。”蒋蕴玉往后瞧了眼,挑唇一笑,“若不捎上他,怕是会想方设法地跑出去.....”

正午时,蒋蕴玉整军,护送使臣前去契丹。

纪榛与纪决扮作蒋蕴玉的幕僚,二人皆戴着银质的面具,遮去大半张脸,瞧不出真实面目。

面对两位使臣的发问,蒋蕴玉煞有其事地回:“他二人原是边境的百姓,在一回火灾里烧了脸,五官难辨,这才终日戴着面具示人。”

使臣摸着胡子,“当真可惜。”

在侧的沈雁清一语不发,错也不错地盯着纪榛。纪榛自然也感受到了对方灼灼的视线,只当全不知晓,借着兄长的力跳上马车,一溜烟进了车厢内。

沈雁清目视着纪决和纪榛紧握的手,在同僚的催促下才收回目光。

军营离契丹的都城乘轩需行上一日一夜,使臣和纪家兄弟所乘坐的马车并行,蒋蕴玉不知是故意还是无意,正好骑着马行于两车中央。

一路上,蒋蕴玉时不时拿从路旁摘得的芦苇伸进车窗里去逗纪榛。

因着沈雁清就在隔壁马车里,纪榛本是有些心不在焉,可被蒋蕴玉三番两次逗弄也来了点心气。他半探出身子去抢蒋蕴玉手中的芦苇,扬声道:“你一个将军,欺负小兵算怎么回事?”

他抢了半天终于抓住芦苇的根,跟蒋蕴玉你拉我扯较着劲,就要抢夺成功之时,对面的车帘被掀开,沈雁清深沉的目光落到他脸上。

纪榛手上力度一松,芦苇顿时从掌心抽离,他躲开沈雁清的眼神,负气一般对蒋蕴玉说:“不玩了。”

蒋蕴玉用余光掠一眼沈雁清。

两位使臣听着这些声响,抚须笑道:“将军与小秦先生可真是一对妙人,这一路打打闹闹,倒是平增了些趣味。”

沈雁清搁在窗沿的骨节慢慢收紧,越过蒋蕴玉,又见着另一车厢内,纪榛亲昵地半挨着纪决,不知说了什么,引得纪决垂眸轻笑。

太过于刺眼的一幕让沈雁清喉间发痒,忍了又忍还是低咳了几声。

在这一众人里,唯与纪榛有名有实的沈雁清成为了个局外人,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纪榛与蒋蕴玉说笑、对纪决撒娇。他甚至连近身的资格都没有——因这里不是人人都知纪榛恋慕沈雁清的京都,纪榛甚至不是纪榛,而是莫须有的小秦先生。

沈雁清将骨节捏得发白,引得使臣不解,“沈大人可是不大舒服?”

对面的车帘被纪决刻意放下,他再看不见里头光景,这才低声回:“下官无碍。”

蒋蕴玉将芦苇叼在唇角,很轻地冷笑了声,又道:“加快进程,天黑前进林。”

漠北地势宽广,前往契丹需走过长长的沙道和密林,这一带并无人烟,今夜队伍将在林中露宿。

红日将落山时,一行人在林中搭帐休整。

随行的士兵皆训练有素,一停下便点火取暖,将干粮派发给众人。漠北的秋夜极冷,纪榛跟兄长下马到火堆旁烤火,刚一坐定,沈雁清也下马前来,就坐在他正对面。

纪榛顿时觉着本就难吃的干粮越发难以下咽,噎得难受。

纪决把装满水的革囊递给他,又轻拍他的背,“慢些吃。”

灌了几口水后的纪榛缓过劲来,却察觉沈雁清一直毫不避讳地盯着他看,原想置之不理,但对方的眼神太过于明目张胆。他只好躲到兄长的背后去,靠着兄长的肩费劲地咬下馕饼。

沈雁清只可见着纪榛的小半张脸在火光里盈润透亮,吃东西时腮一鼓一鼓的,看得出神。

蒋蕴玉掀袍坐在沈雁清的对面,借用身形将纪榛遮了起来。

这下沈雁清便彻底瞧不见纪榛了,他眉心皱起,目光与蒋蕴玉碰撞一瞬,明光暗火,就连两位使臣都嗅出些莫名的火药味。

蒋蕴玉乃废太子党,沈雁清又效忠三殿下,不合是寻常事。使臣只当二人政见不同而有嫌隙,乐呵呵地打着圆场,“沈大人也吃些馕饼?”

沈雁清颔首,“多谢。”

他慢条斯理地就水吃饼,见纪榛站了起来,下意识也起身。

沈雁清一动,蒋蕴玉便唰地站立,纪决亦抬眼沉沉视之。这堪称剑拔弩张的一幕引得两个使臣面面相觑,皆有些错愕。

纪榛只是坐得腿麻起来活动筋骨,全然不知自己这一小小举动会引起风波,茫然且求助地看向兄长。

纪决温和地笑笑,“我与你到附近走走,好么?”

纪榛马不停蹄地点头,伸手去牵兄长。纪决半借着纪榛的力起身,又反将纪榛的手裹在掌心,牵着纪榛往林中走。

沈雁清迈出半步,蒋蕴玉抬手拦道:“沈大人,本将军对礼单尚有不明白之处,借一步说话。”

沈雁清见纪家兄弟已经进了密林,与蒋蕴玉行至无人之地。

没了旁人,蒋蕴玉也不拐弯抹角,冷声道:“闲话不说,你胆敢对纪榛不利,我定取你项上人头。”

昨夜纪榛才百般维护蒋蕴玉,今日蒋蕴玉便为纪榛放下狠言,二人如此为对方着想,好似沈雁清才是那个棒打鸳鸯的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