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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新朝(58)+番外

正是到了用午膳的时辰,沈雁清强忍下心绪,低声传膳。

今日沈雁清休沐,在书房里处理事务,特来此与纪榛一同用膳,他听了些不爱听的话,脸色自然不大好看。

纪榛对着一张寒川似的脸,食不下咽,频频去看搁在案几上的画册。

沈雁清放下竹筷,突然发问:“京都是你土生土长之地,在你看来就这样不好?”

除询问兄长的近况外,纪榛现在已经极少会主动开口和沈雁清说话,闻声微愣,咕哝着,“我只是和吉安随口说说。”

如果知道沈雁清在外头听,他绝不会说那样多。

沈雁清明知不该再继续此话题给他和纪榛之间徒增不快,却仍是无法控制地接着道:“那漠北呢,你还想着去漠北?”几瞬过后,质问一般,“你是想漠北,还是想见漠北的人?”

纪榛难以回答,又好似无论答什么都无法让沈雁清满意,实事求是道:“可我现在还在京都啊.....”

宫宴他擅自离席后,沈雁清对他的管控更甚,派人寸步不离跟着他,别说是漠北,连沈府的门他都难出。

沈雁清凝眸,克制着再逼问的念头,说:“探子来报,你兄长再过一个半月即可抵达宁州。”

纪榛这才正眼看沈雁清,眼睛猝地亮了,话也密了起来,“我哥哥的身体如何,他一切都还好吗,送行的狱卒有没有为难他?”

只有说到纪决,纪榛才有些往日的生机。

沈雁清将他的变化看在眼底,把圆滚滚的虾枣往他跟前推了推,“用过膳我便告诉你。”

纪榛近来气色养好了些,身上却还是不见肉。事关兄长安危,纪榛闻言也不推拒,夹了虾枣就往嘴里塞,边吃边用余光瞅沈雁清,仿佛在告诉对方自己已经很听话了。

两人吃了午膳,让奴仆端来净口洁手之物,一刻钟后双双倒在了软榻上。

纪榛的发披了满肩,很温顺地躺着让沈雁清亲他,双臂垂着身侧,眼睫微颤,十指却攥紧了。

这些时日他与沈雁清的床事频繁至极,但因着上回那三日之约,大多数时候纪榛都是有些抗拒的,唯有能得到兄长音讯之时他才会暂且放任自己沉沦。

他有样学样地含着沈雁清的舌尖嘬弄,吃糖一般,含住了往里咽。

半边脸颊都湿漉漉的。

纪榛透不过气,小口呼吸着,“你可以告诉.....”

声音淹没在新的吮吻里。

也不知亲了多久,纪榛整张脸都憋红了,沈雁清才松开他,低哑道:“你兄长一切都好。”

半个时辰的乖顺换来模棱两可的一句话,纪榛很是不满,黏糊糊地追问道:“如何个好法?”

沈雁清替他擦去脸颊的水色,“吃饱穿暖,有瓦遮檐。”

纪榛喜笑道:“这便好,这便好.....”

他说罢就要翻身起塌,仿若与沈雁清亲近并非出于情意,而是目的驱使。

沈雁清眉心一皱,将他摁严实了,眼神难辨。

纪榛抿了下水润充血的唇,眼睛怯怯地转了转,双手攥住沈雁清腰侧的衣料,又凑上去在沈雁清的唇角亲了一口,才小心翼翼地问:“可以了吗?”

沈雁清沉默许久,将纪榛翻了个身,语气似怒似不满,“不可以。”

纪榛摇摇晃晃,堪堪坐稳,乌黑的密发垂在身前,低眼看着沈雁清,抵在胸膛上的指节慢慢收紧了。

沈雁清虽处于低位,却像是在俯视纪榛,目光一路往上攀,最终落在纪榛绯红的脸颊上。他抬手拨开纪榛肩头上的发,掌心摸到腰侧,不重不轻地握住了。

纪榛双腿微软。

他知道这样的眼神代表着什么,更别提如此暧昧的姿势。

“纪榛。”沈雁清唤他,很澹然却又很确切的语气,“京都才是你的根。”

纪榛生于此,长于此,定然也要扎于此。

沈雁清按住他的后颈,施力让他贴近,他在那双桃花眼里看见五官绷紧的自己。

“我不管你听不听得明白,断了去漠北的心思。”

这是沈雁清初次如此肯定地向纪榛达意。

纪榛心口狠狠一跳,于杂乱的麻绳里拽住一根冒头的丝线往外扯,他本不该多言,却忍不住猜测,“蒋蕴玉常驻疆外,与你有关吗?”

沈雁清神色自若,“有又如何,无又如何?”

纪榛心知大事已然,灰心丧意地摇头,“不如何。”

他自身难保,就算当真与沈雁清有关他又能做得了什么?

纪榛沮丧的神情似针往沈雁清的眼里钻,他忍痛低声道:“我不设法杀他,已是.....”

“是你开恩?”纪榛截了他的话,不解且痛心道,“太子殿下终身囚于承乾殿,我哥哥也流放宁州,只剩下蒋蕴玉.....他究竟哪里招惹你了,你为何非要喊打喊杀?”

沈雁清听纪榛这样说,心肺骤疼,咬牙道:“你还敢问我做了什么,你与他.....”

他难于启齿,双掌紧扣着纪榛的腰,眼神冰寒。

纪榛吸了吸鼻子,恨自己无意给蒋蕴玉惹祸,低喃道:“他不过亲了我一下,可你也已经向我讨回了,那三日.....你何苦再为难他?”

不过亲了一下?沈雁清方想斥责纪榛如此轻飘飘的口吻,神情忽而一凝,五官也绷紧了,声音放得又低又轻,不太确认的、又带着些隐约的祈盼,“他只是亲了你,旁的呢?”

纪榛眨眨水润的眼,茫然问:“旁的什么?”

如同春风拂面,细雪落肩。

纪榛话落,沈雁清紧锁的眉宇缓慢地舒展,眼瞳亦一点点绽出清幽的光,他像是被神医误诊无多时日可活的病入膏肓的患者,兜兜转转竟是虚惊一场。

纪榛清晰地望着沈雁清的变化,方才还雷霆交加的天气忽而变得和风细雨,他不知就里,却只觉不安。

沈雁清很轻地很轻地笑了声,突然压着他的背拥住他,胸膛严丝合缝地贴住。纪榛动也不敢动,听见沈雁清唤他,“纪榛......”

似有喜、亦有疚。疚什么呢?当是他的臆想。

纪榛全然不晓沈雁清心中的千回百转,只觉愧对无端受累的蒋蕴玉。同时,也更恐于沈雁清的手段,愈发畏惧与他日夜缠绵之人。

可他连沈府都逃不出,又何况京都?

纪榛懊丧不已,待沈雁清扶着他重新坐好时,垂着眼睛无言。

沈雁清有所动作他只是悄然地咬了下唇内软肉,用些微的疼痛提醒自己的境地。

连白日里做这事仿佛也变得寻常。

沈雁清低声,“这才叫肌肤之亲.....”

在朦朦胧胧里,满身热汗的纪榛忽而想到自己幼年时极为心爱的木马玩具。

小时候骑木马只为玩乐,长大了反倒多了一层意味。打碎纯真,莫过于将美好赋予另外一层寓意。

纪榛委屈地掉眼泪,他不喜欢如此。

可在乎他心意的人皆已不在他身旁,由不得他谈喜欢与否。

院外积了薄雪,奴仆勤勤恳恳地扫着白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