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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新朝(34)+番外

最新准信传到纪榛耳朵里时他正在院子里架好的秋千上惬意地吃着青果。

“公子,公子,大好事!”吉安边喊着边冲进院内,气喘吁吁,“蒋小将军,小将军.....”

纪榛蹦下来站稳,“慢慢说。”

“蒋小将军成功击退匈奴,保住了城池,京都人人都在夸小将军骁勇善战,是天降神兵,乃大衡朝之福呢!”

纪榛心花怒放,高兴得兜了两圈,又听得吉安道:“不过听说小将军受了伤,不知伤势如何。”

“你说话怎么学人大喘气呢?”纪榛抓了颗荔枝丢给吉安,自言自语,“话本里说了,刀剑无眼,打战难免会负伤,蒋蕴玉吉人天相,应当无事。”

他又坐到秋千上晃荡着。

夏去秋来,在这倒海翻江的京都,唯有沈府的主院风雨不透,得片刻安宁。

这是纪榛嫁到沈府后过得最开心的一段日子。

福禄楼那夜过后,沈雁清不再与他分房而寝,虽对他一贯冷淡,也总得他主动靠近对方才会正眼看他,却少了许多冷嘲热讽。而与他同一屋檐下的沈母亦不再罚他跪祠堂,不再提香火之事。

仅是如此,就足够叫纪榛心满意足。

他偶尔午后做美梦,梦中那些曾嘲讽他没有自知之明的子弟皆向他致歉,夸他是这天底下和沈雁清最般配之人,就连京都百姓也皆道他与沈雁清是神仙眷侣,乃佳偶天成。

纪榛常常做着梦做着梦就笑醒。

连梦中都更爱慕沈雁清一分。

秋日杲杲,纪榛趴在院里的石桌酣睡,许是风来,竟将他原先的美梦吹碎。

梦里的沈雁清面色冷寂,无论他如何靠近都无法触碰。他心慌意乱,哭着求沈雁清抱抱他,可沈雁清伸出了双臂,却是将他推下万丈悬崖。

“你不配。”

纪榛猛然惊醒,冷汗淋漓,仿佛又回到了与沈雁清初成婚时受尽世人嘲讽之际。

好在只是噩梦而已。

他捂住胸腔里疯狂跳动的不安心脏,许久才得以平静。

吉安小跑而来,替他穿上洁白的披袄,“公子,起风了,进屋睡吧。”

纪榛怔怔坐着不动,少刻,等来了下朝的沈雁清。他急于从噩梦里剥离出来,南燕归巢一般扑进沈雁清的怀里,闻见对方身上熟悉的清香,终是安心。

“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沈雁清将他从怀中扯出来,淡然回:“有要务商议。”

纪榛从不过问朝事,一是不懂二是不感兴趣,眼见对方眉宇之间隐有倦态,张罗着道:“小厨房熬了乳鸽汤,我让他们呈上来。”

沈雁清没有反对。

用膳期间,纪榛喋喋说着,可也许当真是公务太过繁忙,沈雁清并未多回应。

他有些气馁,转念一想,沈雁清已经待他比从前好太多,他不该奢求。

再有两月他便与沈雁清成婚整整四载,往后他们还有很多时日,难道还急于这一时半刻不成?

烛灭,他轻车熟路地环住沈雁清的腰。不知为何,他觉着今日沈雁清有些异于寻常,未等他想出个所以然,困意先一步打倒他。

“紫云楼新出了牛乳酪.....再有几日就可以去游湖了......”

沈雁清一语不发地听着半梦半醒的纪榛呢喃细语,眸里潮涌绵延起伏。

半晌,拥紧怀中身躯,对月无眠。

他未能告诉纪榛,阴雨将至,不宜赏湖。

作者有话说:

沈大人,你小子搞偷亲那一套是吧!

第23章

秋日萧瑟,又连着好些日子不见阳光,连带着人都没有精神。

纪榛懒洋洋靠在软榻上,一手拿着话本,一手往嘴里丢坚果,时不时抿两口热茶,悠哉惬意。

正是犯困之际,吉安风风火火地跑进屋内,高声道:“公子,大公子到沈府了,正往这处来呢。”

他登时清醒,丢了话本放下热茶,问:“哥哥怎么来了?”

纪榛与沈雁清成婚整四年,纪决连沈府的大门都不肯迈进,如此异常,纪榛的心口不受控地突突跳了两下。

他望一眼阴雨连绵的天,乍生不好的预感。

屋里已点了暖炉,银炭滋啦啦烧着,不知是否炭里夹了沙,啪的一声,跃起一串小火苗。

透过微弱的火光,纪榛见着两道打伞的高挑身影越过四方院门,兄长步履匆匆走在前后,沈雁清落下半步跟着。

他跑到檐下,见着兄长沉甸甸的脸色,本该欢欣雀跃的语气微变,“哥哥.....”

纪决三两步上前,开门见山,“榛榛,随我回趟纪府。”

纪榛仍在状况之外,但毫不犹豫地颔首,赶忙唤吉安去取伞,又看一眼神色同样庄重的沈雁清,低声问:“出什么事了?”

二人皆沉默着。

纪榛心中愈发不安,正要随兄长离院,沈雁清道:“等等。”

他不解地停下。

“吉安,去屋里拿白狐袄给少夫人披上。”

沈雁清不说还好,一说纪榛才感知到寒意。这样的关切是从来没有过的,纪榛不由得盈盈朝沈雁清一笑。

可沈雁清眉眼低沉,竟是微微错开了视线,似乎不忍看他的笑容。

纪榛裹了白狐袄,把手放到兄长掌心,被快步牵着出了院落。

沈雁清打伞站在檐下,望着雪影消失在转角,玉似的骨节慢慢收紧了。

裕和提醒,“大人,雨雾重,进屋吧。”

半晌,沈雁清才回道:“备车。”

“哥哥,究竟何事这样急匆匆?”

纪榛转身坐在车厢的软榻上,深秋穿白狐袄太厚,他觉着有点热,将系带解开,脱下放在一旁。

“榛榛,”纪决的面容半隐没在阴暗里,“再过几月你就该二十一了。”

纪榛不知兄长为何突然提起他的年岁,应了声是。

纪决二十一岁在做什么?已随父入仕整三年,见惯尔虞我诈的技俩,懂识假仁假义的把戏。每日与朝中难辨敌友的同僚虚与委蛇后,最开怀的便是回到府中教导纪榛学功课。

纪榛开蒙晚,慧根钝,他一遍遍地教,即使教不会也不觉不耐。

懵懂又如何?纪家有一个被权势绑住的纪决就够了,无需让纪榛也卷入谲诈的圈套里。

可兜兜转转多载,在这步步惊心的京都里,人人自危,纪榛又怎能避免?

不过是他一再地拖延着,晚一日、迟一时面对骤雨。

纪决望着纪榛清亮的眼睛——他曾信誓旦旦地要守护这片净土,却终难愿成。

马车停下了。

纪榛三两步跳下马,他已近四月未回纪府,甚是想念。

南苑之后,他曾私下问过兄长父亲为何未去赴宴,得知父亲感染风寒后曾回府探望过一次。父亲虽卧病在床,但瞧着并无大碍,他也便放心了。

此后太子党与三殿下党你夺我争,父兄朝务繁多,更是相聚甚少。

纪榛抬步往大门里走,府中下人见了他皆垂首行礼,分明还和从前一样的情形,纪榛却莫名觉着纪府如同行将就木的老者,透着一股萎靡之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