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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新朝(28)+番外

沈雁清被撞得往后退了一步,堪堪搂住纪榛的腰稳住身形,低语,“大庭广众,成何体统。”

纪榛留恋不舍地撒手,崇拜之情溢于言表,“我高兴。”

王铃枝和陆尘并肩行来,笑看了二人一眼。

沈雁清道:“陆大人,承让了。”

陆尘摇头笑着,“沈大人和王小姐骑术皆在下官之上,”又朝蒋蕴玉拱手,“小侯爷骑术更是精妙绝伦,下官技不如人,输得心服口服。”

王铃枝美目流转,“陆大人谦虚了,改明儿你我再约一场,拿出你真正的实力。”

陆尘但笑不语。

纪榛站在一旁连话都插不进去,偷瞄王铃枝,只觉这女子好生飒爽,让人不由得心生好感。

王铃枝察觉到纪榛的打量,回望过去,纪榛想到自己曾搅黄对方跟沈雁清的婚事,心虚地缩了缩肩膀躲到沈雁清身后。

“小纪大人当日一番言论我略有听闻,我亦不觉得女子比男子低弱。”王铃枝颠了颠手中弓箭,“上阵杀敌,我王铃枝不输任何人。”

陆尘目露赏识。

纪榛顿时觉着跟王铃枝十分投机,心中喜悦,还想多说两句,内侍已经来请他们回观赏台。

一语不发的蒋蕴玉擦过纪榛的肩。

纪榛想了想唤住他,诚挚道:“蒋蕴玉,恭喜你取胜。”

玄服青年握在掌心的箭头微微没入皮肉里,语气疏离得如同陌生人,“多谢。”

纪榛是真心恭贺蒋蕴玉,可对方仍是不领情。他望着蒋蕴玉头也不回的背影,有几分怅然。

一行人重新回到观赏台上。

天子龙颜大悦,赏金玉无数。

纪榛注意到太子和几位殿下不知何时也来到台面,立于天子一旁。

正是笑语欢声之时,天子唤:“暮洄。”

三殿下行至御前,“儿臣在。”

“你是灵越的兄长,此事就由你来说吧。”

“是,父皇。”李暮洄直起身,目光在蒋蕴玉和陆尘身上巡视一圈,笑说,“今日是侄儿的十岁生辰,本殿想着喜上加喜,私下同陛下商讨为灵越在青年才俊里寻如意郎君。”

此言一出,在座之人或面不改色,或眉心微蹙。

唯纪榛眼睛一亮凑到沈雁清耳边小声说:“原来是给灵越选驸马。”

沈雁清缄默不语。

纪榛爱凑热闹,往马场上张望,暗暗猜灵越会相中谁人。可李暮洄接下来的话却让纪榛愣住。

“灵越已到婚配年岁,本殿与母妃商讨过,定要她合心意之人才能喜结良缘。”李暮洄缓缓道,“方才本殿问过灵越,她见马场上有一志气凌云的昂昂少年,不由心悦,此人正是.....”

一双狐狸眼落到玄服身上,“蒋小侯爷。”

纪榛惊诧地望向蒋蕴玉,只见意气飞扬的小侯爷像是被巨石砸中,背脊猝然挺直,脸色亦陡然一变。

大衡朝祖制规定,凡驸马者无实权,纵是不参与朝堂纷争的纪榛也知晓,倘若蒋蕴玉娶了灵越成为驸马,太子一党无疑少了一支锐箭。

撇去党派之争不说,蒋蕴玉心高气傲,要他被剥去实权,一生做庸碌无为的驸马爷,不如杀了他来得痛快。

薛后乃蒋蕴玉的姨母,闻言强定心神,笑言,“陛下,蕴玉是臣妾的外甥,臣妾乃国母,视灵越为己出,这恐怕于理不合。”

太子李暮惟也忙拱手道:“父皇,儿臣也以为不妥,朝中才俊济济,不如另则佳期为灵越妹妹觅良婿。”

方才和乐融融的场面刹那凝重。

“父皇,”三殿下言之凿凿说,“母后与小侯爷有亲,却无血脉关系,若灵越能与小侯爷成婚,更是亲上加亲,何乐不为?”

薛后急道:“陛下三思。”

天子方才的慈和荡然无存,精明的眼神扫过众人,威容之下无人敢再出声。半晌,皇帝沉声道:“皇后以为,是朕的公主配不上你的外甥吗?”

薛后骇然下位跪地,“臣妾不敢。”

众臣纷纷跪下,不曾经历过这般场面已然呆滞的纪榛也被沈雁清扯着跪倒。

“朕倒是觉着暮洄的亲上加亲所言极是,蕴玉是朕看着长大的,品貌极佳,若不是当初与纪家先结了亲,朕早有意将公主许配给他。”

天子看向纪榛,“现在纪榛与沈卿成婚三年,纪蒋两家婚事已然作废,朕自可给蕴玉指婚。”

纪榛对上天子的巍峨气势,犹如大山倾倒,不禁浑身发颤,幸而挨着沈雁清才不至于瘫倒在地。

太子李暮惟高声,“父皇,小侯爷他.....”

“朕已有打算,太子不必多言。”天子摆手,“蕴玉,你上前来。”

纪榛看向蒋蕴玉,跪地的小侯爷慢慢抬起绮丽的瑞凤眼与他对视。

说不清是怎样的一眼,悲痛、无奈,还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埋怨。

蒋蕴玉在各色目光中跪在天子面前。

天子音色醇厚,“朕且问你,你可愿与灵越成婚,与朕亲上加亲?”

死一般的寂静。

纪榛忽觉难以喘息。

蒋蕴玉朝天子重重叩首,再抬眼,满是豁出去的决绝。他掷地有声道:“启禀陛下,臣不愿。”

一语惊起千层浪,太子与纪决缓缓阖眼。

纪榛痛看几步外的蒋蕴玉,掌心的皮肉伤火烧一般的疼。

娶灵越公主,被剥实权。

抗旨不遵,杀头大罪。

对蒋蕴玉而言,皆是死路一条。

今日这一场宴会,不仅仅是皇长孙的生辰宴。

原来还是独属于蒋蕴玉的,鸿门宴。

作者有话说:

沈大人(握拳):以后每年的春闱都去参加,年年做状元郎迷死老婆。

小侯爷(捶地):都什么时候了还说这些,有没有人为我发声啊!

第20章

来途晴空万里,回程大雨倾盆。

蒋蕴玉触怒天子,被剥夺爵位,从今日起软禁于蒋家不得外出。

天幕将暗,暴雨连绵,内侍替纪榛撑着伞,殷勤道:“路面滑,小纪公子可要小心些走。”

纪榛还未从今日变故里走出来,抬头望着雾沉沉的天际。

蒋蕴玉骑着赤金在马场飞扬的身姿犹在眼前,可天子一句话,就将千尊万贵的骄傲少年朗从侯爵之位上狠狠拽扯下来。

蒋蕴玉是薛后的外甥,太子的表弟,父亲又是朝中重臣,再是尊容矜贵,从云端跌至泥潭也不过须臾之间。

纪榛的脚步一顿,猛地从内侍手中夺过油纸伞,方迈出一步就被沈雁清挡住去路。

“做什么?”

“我.....”纪榛音色沙哑,“想寻我哥哥。”

纪榛眼瞳水亮,不知是被雨雾打湿,还是泪滴浸润之故。他就用这双眼眸盈盈看着沈雁清,似乎随时都会哭出来。

沈雁清屏退两个打伞的内侍,平静道:“纪大人应当正与太子殿下商议对策,你去了无济于事。”

纪榛张了张唇,“可是.....”

夹杂着雨丝的风不断往纪榛的衣袍里灌,吹得他手脚冰冷,到底觉着沈雁清所言有几分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