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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俗游戏(2)+番外

作者: 云上飞鱼 阅读记录

“有人吗?”

夏安远一骨碌爬起来,没忘记戴上他那架并没有度数的黑框眼镜。

来人站在昨天他站的那个位置,似乎向放杂物的地方看了眼,见夏安远出来,很快说道:“来包白沙。”

夏安远点点头,转身从铝盒里找出昨天他整理好放在一边的那叠钱,在其中抽了一些一元的放回去,和白沙烟一起递给他。

“昨天的钱。”

男人仍是穿着西装,颜色比昨天的浅了一些,灰黑色的,很低调,看上去也很热,他没接过去,看了夏安远一会儿才说:“这是预付。”

夏安远把东西和钱都塞给他:“没这个说法。”

男人没说什么,转身走了。王哥又出来瞧,有些纳罕:“安远,他咋又来了,你认识他?长得跟个明星似的……啧,他坐的这车可不便宜吧?咱这地方还能来这种车?”

夏安远捏了捏眉间,不想多聊,转身回去睡觉,“不认识。”

后来整条街的人都跑来朝夏安远打听,从他第一次把车往这条巷子里停的时候就传开了,这些人有的一辈子也没见过这种价格的车,即使见过,它们也只会驰在往某个高级商场或是富人别墅区的路上,没理由停到这个破败的小巷,更没理由配上一包廉价的白沙。

这些已经足够做大家茶余饭后的谈资了,更何况他是一个那么帅的有钱男人。

“确实长得像明星,记不起像哪个了,反正是大明星。”王哥卖凉菜时都还得卖点情报。

连续一周,每天下午两点,或者晚一些三点多,他便会坐着迈巴赫路过这条老巷子,让司机停在夏安远的杂货店跟前,亲自下车来买一包白沙。

夏安远不知道怎么解释,他也没必要向大家解释,只说“不认识、不知道”。

这确实是奇怪,但这又并不犯法,总不可能让夏安远专程为此去请教他。人家的自由,谁管得着呢。

天空被乌云覆盖住,连续一周高温,总算是有点风了。

夏安远没搬板凳来,坐在仍发烫的石阶上抽烟,都快要烧到手指了才舍得拧灭它,没过半分钟,又点起一支。

他将双腿分开,手肘放在两边膝盖上,手掌用这种姿势撑住两边太阳穴,右手手指间夹的那支烟被风吹着,燃得很快,灰白的烟烬逐渐变长,在下一阵风到来之前不堪重负地掉落在夏安远的t恤上。

他没察觉,抬头又往天上看,太阳的轮廓隐藏在云层中,天色越来越暗,似乎要下大雨了。

有车声响起来,巷子里的店家探头出来看,果然看到了那辆同前几天一模一样的黑色豪车,首都牌照,离他们这个县城隔着上千公里。

它缓缓停在夏安远的杂货店门口,片刻后,那个男人开门下车,仍是一身黑色笔挺西装。远远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他们在角落谈论着男人的脸,男人的钱。

夏安远见他走近,慢悠悠站了起来,回到他闷热的货柜后面。他没着急去拿烟,珍惜地将自己手中点燃的喂进嘴里。

男人站定,目光停留在夏安远明灭的烟头上,开口:“来包白沙。”

夏安远深啜一口,吐出灰白色的雾气,将烟头随意往地上一丢,用脚尖碾灭,紧接着打开货柜那扇一角龟裂的玻璃柜门,在老位置拿出卖剩的最后一包白沙。

递过烟,接过钱,夏安远终于将视线放在了男人的脸上,在他转身离开前叫住他。

“纪驰。”

“别来无恙。”

第2章 连夜买站票跑的

很凑巧,王哥只是随口帮夏安远问了句,没想到几天后真的有个远房亲戚看中了夏安远这间铺面,想盘下来跟王哥做兄弟生意。

铺子里的货他也全要了,夏安远求之不得,爽快地给他少了零头。他联系到了津口的一家医院愿意接收夏丽,但床位紧张,他必须尽快带着夏丽赶过去。

大雨一直下到夜里,杂货铺没几样他需要带走的东西,收到转账,他直接将钥匙和签好字的转租合同交给了王哥,回到家收拾行李。

他们在林县住的这套小房子是夏丽外祖家留下的,房龄很老了,至少得有五十年,没有小区,没有物业,只是老城区里的一个破败老式宿舍楼,旁边有一条亮着暧昧粉色灯光的按摩街,是林县夜生活最热闹的地方。

因为天气原因,今晚没有阿姨在路边搭讪。他穿过街口右转,从亮着“成人用品”几个霓虹大字的灯牌旁边拐进去,进了一个黑漆漆的楼洞。

楼道扶手早被锈坏了,不小心碰到就“吱呀”响,几乎摇摇欲坠。夏安远跨过每家每户门口堆的杂物,靠左边斑驳得看不出本色的墙壁往上爬,手揣兜里,没敢往任何地方放,虽然他对环境卫生没那么在意,但他不想碰到那些团在角落的蛛网。

雨从楼道转角墙壁处通风的装饰洞口飘进来,夏安远没有避开,他没带伞,身上早就湿透了。

从夏丽生病后他们搬到这里已经是第四年了,夏安远以为他会在这一直生活下去,住一辈子也说不定,骤然间要离开,还有那么点恍然。

这个房子不知道住过几代人,夏丽说在夏安远小时候他们是来这里拜访过长辈的,但他完全没什么印象,夏丽外祖那边得知他们的近况,便以后继无人的理由把这套房子给他们过了户,也算是帮他们找了个容身之所。

夏安远没拒绝,一是他那时的确穷途末路了,没钱能给他和夏丽找个能安身的窝,二是林县实在是个适合生活养病的地方。

自尊,骨气,壮志,换作十年八年前的他还会把这些字眼当个玩意儿,但在二十六七岁的夏安远眼里,全是狗屁。

他长大了,完全知道自尊要钱,骨气要钱,壮志豪情也要钱,他没有钱,所以没有资格拥有这些东西。

门打开,屋里维持着他上午出门时乱糟糟的样子——事实上,因为这间两居室过时落后的装修,无论怎么收拾,也都是一幅陈旧邋遢的模样。

昏暗灯光下,一个样式老土的行李箱摊在客厅中央,夏安远先把湿衣服换下来,坐到掉漆的木沙发上去,屁股被硌得生疼。他低下头盯了会儿被雨水浸湿的鞋尖,才继续开始收拾没装完的东西。

工作已经托人在那边找好了,是个从林县出去打工的邻居介绍的,去津口郊区建筑工地上打工,包住不包吃,比开杂货铺更适合他。他没学历,除了出卖力气想不到其他比在工地上干活儿更挣钱的路子可走。

当初开这个杂货铺,钱虽然挣不了多少,至少时间自由,能随时照料夏丽,前两年她身体情况好一些,爱来这个铺子守着,夏安远便也就一边打零工,一边开了下去。

可现如今已经到了需要去大医院治疗的地步,杂货铺也没有留着的必要了。

收拾完行李,他在屋子里转了转。

其实加上退的房租押金和处理货的,他兜里的钱转院费用一扣,也就所剩无几了,一过去还得先拿一部分出来请个护工,好在工地上包住,他自己开销也少,能勉强撑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