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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俗游戏(120)+番外

作者: 云上飞鱼 阅读记录

灯光似乎在这一刻忽然更暗了,夏安远眨了眨眼睛,看见窗帘的边缘,果然几乎没有光线透进来,纪驰没有诓他,他们俩在床上躺了一下午,现在已然是夜晚了。

空气安静了很久,纪驰忽然将夏安远翻到身下,手跟着滑到夏安远左腿的膝窝处,再往下移一点,摸到了那条瘢迹分明的刀疤。夏安远这里还有一条陈年的刀疤,跟纪驰右边胳膊上那条,伤在同一天。

夏安远被迫将腿曲起来,纪驰脸靠得很近,他抬眼就能见到他被光影色块模糊掉的轮廓,英挺、冷峻。

“做祛疤手术可以去掉。”纪驰眼神里有复杂深沉的冷色,可莫名地,夏安远似乎从里面分辨出来刁横和乞怜,太快了,几乎是一闪而过。

纪驰按住那条疤,一错不错地看着夏安远。他低声说:“把其他的都去掉,只可以留这一条。”

第86章 “你本来就该是站在闪光灯下的人”

车窗开了点缝。

雨停了不短时间,风还是带来潮湿的温度,如果不是刮过城市车河的风里时不时窜出的车尾气,嗅起来会有种枯树叶被淋上水捣烂发出的味道。

夏安远出神地看着窗外,行道树的叶子几乎掉光了,只剩下黑色干瘪的树干,很狂乱,张牙舞爪地舞着枝条。

树当然是静默的,秋天傍晚的天空笼罩了一层厚重的阴霾,这种静默就变得诡异了,它们整齐地排成两排,像冥府路两旁面露恶相无言凝视的鬼差。

看着看着,纪驰的体温贴上来,他越过夏安远,按起来窗,夏安远从神游里感知他的动作,轻轻侧过脸,差点就擦到他唇角。

纪驰只停顿了两秒,他坐回去,“这样吹会感冒。”

夏安远点点头,低声说了句谢谢。

风的味道没有了,车流的声音也没有了,车里的空间好像忽然变得狭窄,他和纪驰一人一边坐在车后排,鼻尖是浅淡的香水味——是夏安远自己身上的香水味。

Vylina管喷香水叫“穿香”,夏安远又学到一个新词汇。今天到家里来给他搭衣服的时候,她先在屋子里转了一圈,纪驰不在一旁,她把手臂抱着,蛮挑剔地挑眉看夏安远,“还以为纪总会住什么豪宅大别墅,没成想这么低调。”

这个小区即使建起来的时间已经不短了,但仍然是这几片街区最高档的,要用“低调”两个字来描述,实在是有些离谱。不过夏安远心里头觉得她说得挺对,如果是纪驰常住的地方,那的确太低调。

他不大习惯地低下头,闻到非常浅的竹叶味,仔细辨别,里面还有几丝茶味。这让他想到雨后竹林,想到竹林中有小亭,小亭里烹好又冷掉的茶。

衣服更让他不习惯。

最初Vylina选的其实是另外一套衣服,宝蓝色CHANEL圆领呢子西装配窄腿裤,动一下,呢料上某种装饰线条就闪一闪。夏安远试过,盯着镜子里的人没能坚持多几秒就万般不自在地脱了下来。

光彩夺目。Vylina这么形容这套衣服和他。

很难不承认,其实夏安远也觉得这样的自己不一样了,但习惯了呆在黯淡的角落,猛地要打扮得这么引人注目站在纪驰旁边,去许繁星生日宴这种想也知道往来人个个身份不一般的地方,他大概还需要一段适应的时间。

所以他坚持选了另一套。夏安远手放到大腿上,手指很轻地贴上布料,他判断不出来好坏,应该说,他判断不出来这衣服好到什么程度,价值几何,似乎跟他上次被纪驰带出去吃饭那次穿的是同一个牌子。

因为是时装,所以即使是成套的西服,也不会像纪驰在公司里常穿的那种将人衬得过于严肃稳重,版很漂亮,双排扣,年轻,轻盈,布料的哑光黑色非常有质感,上有断续银灰色的线条,是暗纹,不沉闷。改良的枪驳领,厚度合适的垫肩,配石灰色条纹白衬衫和一条灰咖色椭圆小波点休闲领带,和上衣同样面料的西装裤剪裁苛刻,一蹬进裤管里,夏安远就觉得自己像踩了高跷似的,跟Vylina说话都不自觉地要弯下腰。

夏安远更喜欢这一套,他长长不少的头发也没再剪了,Vylina顺手给他做了发型,很配这一身,低调,干净,利落。

察觉到纪驰的视线总不时停留在自己身上,夏安远干脆转过脸给他看,纪驰仍像平常那样穿。

他忽然开口问:“真的不用去吗?”

夏安远问的是预约的祛疤手术,明明日期将近,纪驰不知道怎么,态度又变得模棱两可,或许是医生当时说的话起了作用——夏安远肚子上的那条瘢痕已经是陈年老疤了,再好的医生也只能把它变得淡一点,不那么明显一点,要恢复如初,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纪驰只是沉默了一会儿,对此没再发表什么意见,想必他虽然嘴上那样说,其实心里也很明白,过去发生的事情,留下来的痕迹,用上什么手段,也终究无法完全抹去。

从他对这条疤的一系列反应来看,夏安远后知后觉,纪驰多半当时问自己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了它的来因,他在明知故问。

占有欲,掌控欲,纪驰一直有,但大多数时候压在火山下,沉到海水里,要旁人很仔细地观察,才能从表面获取一星半点的讯息。

纪驰看向别处,前排或者窗外什么地方,总之不看夏安远,让人觉得他在用沉思避开问题。车往前行驶两条街,朝左边拐了个弯,快到酒店了,纪驰才开口:“你自己安排吧。”

夏安远没再说什么,到了地方,他跟在纪驰后面下车。

在车上的时候他就注意到了从路边往这家酒店门口走的那个年轻男孩,头发理得板正,刘海垂在额前,穿学生气的棒球服,搭挎包,装得挺鼓囊,不大像经常出入这种地方的样子。

不知道出于哪种原因,夏安远一直看他走到了门口,这时候另一拨人刚进去不久,感应式的旋转门已经停了,男孩越靠近,脚步挪得越慢,他拽着包袋,像是观察,在门口顿了两秒,并没有进去,而是忽然伸手按上了门口右手边的按钮。

夏安远脸腾一下热起来。

他下意识看向纪驰,纪驰却并没有其他太多反应,只是跟他一前一后在门口站定,等着里面反应过来的工作人员拿钥匙开小门出来将按钮复位。

那男孩估计也反应过来自己在大庭广众下出糗了,耳根子红得发紫,他杵在原地愣了一会儿,摸了摸脖子,冲工作人员一笑,圆眼睛毛茸茸的:“不好意思啊,我以为这个跟银行那个门一样,得摁按钮才能开呢。”

工作人员将按钮复位,对他点点头,向他说明安全注意事项,礼貌地请他进门。

夏安远坐上电梯的时候都感觉自己脸上的热度还没有降下来,好像刚才探头探脑按下急停键的那个人是自己一样。又往宴会厅走,他心头还记着这件小事,不禁一遍一遍地想那个按钮,那扇“噔”一声响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