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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巷有光(72)

作者: 潭石 阅读记录

隔着夜色他看向秦青卓,声音沉得发哑——

“好,我尽量。”

第40章

次日傍晚,乐队结束排练,钟扬和彭可诗离开酒吧,江岌也下了楼。

一楼酒吧还没开始今天的营业,值班经理正召集员工开会,江岌绕过他们走到酒吧门口。

他吹了会儿风,感觉混沌的头脑清醒了一些,然后拿出手机,后背倚着门,低头看着屏幕上的那条收款短信。

短信是下午排练时收到的,起初看到那上面的一串数字时,他甚至以为自己在做梦,而且是在做一场很荒唐的梦。

秦青卓给他打了一笔堪称巨款的款项,不仅足够他还清债务,甚至还清之后还能有不少富余。

昨晚不是跟他说了自己是个坏事做尽的恶人吗?江岌盯着那条短信想,他就不怕自己拿了这笔钱,债也不还就跑了吗?

江岌按熄了手机屏幕,从兜里摸出烟盒,抽出一支烟咬在嘴里,滑开打火机的盖子,火苗靠近烟头时,手上的动作却顿了顿。

戒烟的念头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冒出来的,好像并没有过明确的念头,也没有明确的时间节点,只是点燃打火机的瞬间,总会想起秦青卓跟他面对面站在酒吧门口时,微蹙着眉说出的那句“江岌,别再抽烟了”。

那之后就降低了抽烟的频率,但江克远死后的这几天,抽烟的频率又高了起来。

他拨动打火机的盖子,盖熄了泛蓝的火苗,拿掉嘴里含着的那支烟,又将它塞回了烟盒。

秦青卓打来的这笔巨款他不想要,如果可以的话,他想现在就原封不动地打回去。

但他不知道秦青卓的银行卡号,如果去问秦青卓,以秦青卓的性子,应该也不会把卡号告诉自己。

那就等下场比赛录制时当面问问陈嘉吧,节目组既然会付给秦青卓酬劳,就一定有秦青卓的收款方式。秦青卓不也是这样拿到自己的银行卡号的么?

真是想不通,怎么会有秦青卓这样的人?秦青卓这样的人又怎么会被自己这种人遇上?

他是对谁都这样吗?江岌脑中又一次冒出了这个念头。

钟扬、彭可诗、他队内的任何一个乐手,只要遇到了这种事情,他对谁都会这样出手大方?

红麓斜街的街角驶进了一辆黑色轿车,隔老远,江岌便认出了那是秦青卓的迈巴赫。

那次他从墓地回来,次日乐队排练时,钟扬不止一次念叨着秦青卓的车有多漂亮,又有多昂贵,多少钱来着?四五百万,还是五六百万?

记不清了,亦或许是当时根本就没听,他只觉得烦得要命,让钟扬闭嘴排练,别说废话。

他对车根本就不感兴趣,准确地说他对钱也不感兴趣,于他而言钱就是一堆用来做加减法的数字,一点一点加到某个数字,然后还给隋叔归零,再重新开始加法,无限循环,仅此而已。

他物欲极低,从没想过用钱给自己买什么东西,连吉他都没想换过——现在这把就不错,只要不坏,他能用到天荒地老。

那辆车越来越近,江岌猜测着秦青卓这趟过来是要找自己做什么,跟自己谈那笔钱的事情?

车子停到红麓酒吧门口,秦青卓没下车,只是压下了副驾驶的车窗,探出头看向江岌:“江岌,会开车么?”

江岌 “嗯”了一声。

“那上车吧,”秦青卓朝他招手,“帮个忙,送我去个地方。”

江岌看到驾驶位上坐着秦青卓的司机,但他没说什么,只是问了句“远么”。

“不算远,”秦青卓想了想,“开得快的话,来回一个半小时吧。”

应该不会耽误晚上的工作,江岌直起身,下了台阶,朝驾驶位走过去,司机从车上下来给他腾出位置。

江岌坐进车里,一边系安全带一边打量中控台的布局,做酒店服务生那会儿,他经常给客人泊车,对开车这事并不陌生:“去哪儿?”

“你只管开,”秦青卓说,“我给你指路。”

江岌便不再说话,启动车子,踩下油门,驶出红麓斜街。

车子驶入主路,开了不久便遇到了红灯,江岌停下车,看着红灯后面的秒数,他想如果秦青卓要聊那笔钱的事情,这应该是个不错的时机。

但那数字一秒一秒地变小,秦青卓却没有要开口的意思,只是坐在副驾驶位上看着前面,不知道在想什么。

于是江岌主动开了口:“那笔钱……”

后面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秦青卓便打断了他:“江岌,专心开车。”

又是那种透着些命令的、不容置喙的语气。

算了,江岌想,还是跟陈嘉直接要来银行卡号转回去吧。

余下的路江岌没再说话,秦青卓也没说话。

车载音响里播放着一首又一首的音乐,流行摇滚蓝调爵士,古典乡村雷鬼重金属,秦青卓歌单里的歌江岌都挺喜欢。

中间还播到了糙面云的《火车站台》和《白昼嘶吼》,江岌下意识收紧了握着方向盘的手指,看了一眼中控台的屏幕。

这歌播完之后有个念头在他脑中始终挥之不去——秦青卓在歌单里放了糙面云的歌,那会不会还放了节目里其他乐队的歌?但是他没听到,也或许是歌单没播到。

车子开到郊区车辆稀少的地方,秦青卓打开了车顶的天窗,风呼呼地往后兜着,耳边全是风声,偶尔在车速稍慢的时候才能听见一点车载音响的声音。

秦青卓要去的地方很偏僻,车子行驶了几十公里,郊区暮色渐渐收拢,夜色仿佛一张无边大网,无声无息地笼罩下来。

视野中形成了一种挺神奇的景象——天边层层叠叠的流云被夕阳染成了焰火般的热烈颜色,但云下的城市却已经早一步进入了黑夜,天地之间似乎被一条笔直的线隔得界野分明,奇妙而壮阔。

江岌开着车,看着远处的景象,他从来不知道燕城竟有这么美的地方。

来燕城之后,他的人生只能用“疲于奔命”四个字形容,对燕城的印象也只是乌泱泱的人群、街道上似乎永不会断流的车辆,以及每晚来酒吧买醉的红男绿女,从来没想到燕城也可以是泣血的残阳、广袤的远方和阒无人声的宽阔马路。

“美吗?”秦青卓一路沉默,这时才主动开了口。

“嗯。”

“那就开慢一点,”秦青卓说,“享受兜风的过程。”

江岌却并没有降下车速,沉默片刻才说:“我还要回去工作。”

这话说得直白而隐晦,秦青卓应该能明白他的意思——工作是为了赚钱,他不打算用秦青卓的钱去还隋叔的债。

果然,下一秒秦青卓笑了起来:“江岌,你还真是挺倔的,简直是我遇到过的最倔的人。”

继而他的语气像是有些为难似的:“你急着回去工作,可我假都帮你请好了怎么办?你就算现在赶回去,今晚也没办法工作了啊。”

江岌开着车,一时没说话,但脚底踩着油门的力道却放轻了,车速随之降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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