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艳骨(61)

作者: 曲渚眠 阅读记录

陆慎冷笑两声,深觉崔十一娘果然骄纵浅薄,这些日子在床帏之中给了她几分好颜色,便胆大妄为起来,从袖子里取出一道蓝底折子扔在那妇人脸上:“你的罪行尚不可恕,还敢替旁人求情?”

那力道甚大,折子迎面飞来,林容后退几步,却还是没避过去,叫打在额头上眼眶上,顿时红了一片。

林容眼眶顿时又酸又疼,不能自控的流出泪来,她一手捂着眼睛,一面弯腰把那折子捡起来,一目十行,一名歌姬受辱而死,是叫人折辱而死。林容默默无言良久,那折子叫丢在案上,淹在一片朱砂里,顿时润得一片红,仿佛血一般的颜色。倘若不是自己要多留江州兵勇几日,他们也许早回江州了,也不会再次犯罪杀人,那歌姬也不会喋血而死。

陆慎见那妇人沉默,讥讽道:“怎么?无话可说了?”

这一份条陈,与其说这是一篇陈情表,倒不如说这是一篇讨伐林容的檄文,偏偏林容自觉有愧,无话可说,良久这才勉强道:“折子上所说之事,妾身委实不知,杨大人的帖子我也并没有瞧见过……”

话未说完,便被陆慎冷笑着打断了:“不知?城外别院是否是你经手安排?你若不知,又怎会做此安排?”

她是为了想叫江州那些人护卫去千崖荡,这才安排在城外别院,离渡口近一些的。只是。这个理由是万万不能不能说出来的。

林容艰难回:“是妾身的安排,却不为包庇。妾身只是想着那别院空置,又里渡口进些,免得……免得……”

她站在那里,见陆慎疾言厉色,心里恍然,又何必解释呢,反正早晚都是要走的,难不成睡了几日,还真成了夫妻么?顿时,便闭口不言,垂眸道:“妾身,无话可说。”

陆慎见她这样,不思罪责,反觉得自己没错,更是大为光火,训斥道:“无知蠢妇,你是无话可说,还是无可辩驳?”

林容垂下眼睑,再不肯说一句话,也不肯认错,腰背挺得极直,心里默念,马上就能去千荡崖了,再忍忍,再忍忍。

陆慎冷笑三声,道:“崔十一娘,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说罢,往外吩咐:“来人,备车!”

第41章

须臾, 马车已经备好,陆慎出院登车,见林容立在原处, 并不跟上, 沉声道:“服侍你们主子上车。”

翠禽、凤箫本跪着, 听见吩咐,捧着斗篷过来,一脸担忧,小声问:“县主, 出什么事了?”

林容沉默着摇摇头, 只得出院门,同陆慎登车而去。

二人一路无话,马车疾驰又颠簸非常, 及至下车时, 林容头昏脑胀,扶着车辙好一会儿这才缓过来。

她抬头一瞧,竟是到了一处小院,院门处无匾无额,独挂着两盏惨白惨白的官衔灯笼, 门口处一个人也没有。跟在陆慎身后进去,途径一条长长的甬道, 皆是空无一人,想来是事先有了吩咐,叫人都回避退了下去。

只是这甬道里气味难闻,湿热气闷, 酸臭异常,还夹杂一股浓浓的血腥味儿和毛发烤焦的味道。

忽地, 陆慎站定,推开甬道旁的一扇暗窗,里面顿时传来一阵叫严刑拷打的嚎叫声。

一人喝问:“说,除你几人涉事者,还要哪些人牵涉其中?”

里面并没有回应声,那一绿袍官吏冷哼一声,顿时响起一阵皮鞭声,直抽了百八十下,这才止住:“说吧,说了还能给诸位一个痛快!我们雍地可比不得你们江州,此等作奸犯科之事,可不会因你是谁人的豪仆便算了的。”

那几人叫打怕了,已经浑身没一块儿好肉了,连连求饶,口中唤的却并不这绿袍官吏的姓名,而是林容:“求县主宽宥,求县主宽宥……”

那几个人浑似血葫芦一般,嘴巴里只知机械似的求林容救命,那诡异的场景叫林容打了个寒噤,后退一步,怀疑那几人是不是看见她了。

这暗窗狭窄阴暗,那几人叫绑在刑架上,皆是低垂着头颅,是万万不可能瞧见林容的。

陆慎见林容后退一步,反以为她心虚,哼一声,屈起食指,往那墙壁上轻轻叩了三声。

里面那绿袍官吏听见声音,立刻站起来,往那几人身上又是抽了上十鞭,喝骂道:“到了这种时候,还敢攀扯贵人?君侯夫人深居内宅,足不出户,你们这些贼杀才犯下重案,又岂与夫人相干?”

说罢,提起一旁火盆里通红的烙铁,往其中为首者烙去,顿时滋滋啦啦冒油声、惨叫声不绝于耳。

不过一两瞬,里面那些人便通通招了出来:“我等……我等护送节礼上宣州,在城外驻扎许久,乔装跑去城里吃酒刷乐,不料弄死了一个歌妓。我等兄弟本是无意,那歌妓本就有病,她死了自死了,岂是我们的过错……”

那绿袍官吏立刻打断:“此事与君侯夫人无干,你岂敢攀扯这许多?”

其中一人便道:“我们匆匆逃回城外营地,本有人来缉拿我们,正惶惶不安的时候。不想节度使府派了人,叫我们躲在城外一个庄子上去。嬷嬷还带了县主的话回来,说一定叫我们带八千匹军马回江州去。安心等待,不要着急,又说,县主如今正得雍州牧宠爱,她说话,雍州牧必定会听的。”

林容听罢,深吸一口气,再去看陆慎,见他黑着一张脸冷笑:“你还有何可辩驳之处?又或者单审这几个人不够?你屋里的丫头,府里的管事,都统统审上一遍?”

林容静默无言,不知该怎么说才好,却又明白自己什么都不能说,那些人等在渡口上船,一查便知自己打算逃走的事,这样的罪只怕比包庇要重得多了,顿了顿开口:“这些人死有余辜,妾身无话可说,也绝没有包庇的意思。那位枉死的歌姬,妾身也会命人妥善安葬,抚恤家人,念经超度。”

这样的话,在陆慎看来几乎已经是默认了包庇这些军士了。

不过好在陆慎这个人还是有些风度的,纵使再生气,也不会打女人。他冷笑连连,瞧着林容那一张脸,顿觉十分恶心,这些日子,自己怎么会沉迷于这样的人呢?

陆慎摇摇头,深以为,拂袖而去。

等林容扶着墙壁,慢慢走出那甬道时,早已经不见了他的身影,只有来时那辆马车等在门口。

在里面时,还没觉得有什么,此时一出来,肺腑间涌进清新的空气,林容额头顿时沁出一阵冷汗来,身子软软地靠在车壁上,好半天才回过神儿来。

马车一直从侧门驶到小院门口,翠禽、曲嬷嬷等人听见动静,立刻开门出来,扶着林容下车,一脸担忧:“县主,出什么事了?君侯带您去什么地方了?怎么就您一个人回来?”

倒是凤箫另捡了些旁的事来打岔:“县主,你是不知道,那只猿猴命可大着呢,叫君侯踢了一脚,呕了那好些血出来,叫人以为那畜生必定是活不成了。谁知道,趁人不备,跃上房顶,往山上跑去了。”另一个小丫头也附和:“可惜那株墨菊了,那猴子真可恨,活该叫踹一脚,县主是不知,咱们十几个人叫它逗得绕着湖岸跑,几个小丫头差点连鞋都跑掉了,你说好笑不好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