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艳骨(142)

作者: 曲渚眠 阅读记录

林容回头,见陆慎不知什么时候进来的,正端坐在外间的圈椅上,手上捧着方才自己搁在案上的残茶,身上的衣裳已湿了大半,不知沉眸想着什么,似乎并未听见沉砚的回话。

不多时,沉砚又回了一句:“主子?”

阿昭立时从林容身上下来,手上拿着风筝,蹬蹬蹬往外跑:“阿爹,你送我一匹小枣红马吧?咱们明天骑着小马,去放风筝,好不好?”见陆慎没回应,又加了一句:“娘亲也去,好吗?”

陆慎不说好也不说不好,摸摸阿昭的脸,问:“方才教你的诗,你还记得几句?”

阿昭顿时支支吾吾起来,她的心思哪在这上面,一心想着摘一朵最大的荷花,念了一句:“江南可采莲,莲叶……”便实在答不出来了,小眼睛滴溜溜的转,拿着风筝便要往外跑:“阿爹,我困了,我要午憩了。”

林容忙唤翠禽:“快跟出去,别叫她淋雨了,备热水来,替她沐浴,不然明儿又得咳嗽了。”

翠禽应了一声,立刻追了出去。

陆慎搁了茶,转头沉沉望着林容,见她已转身背对着自己,坐在书案前,薄纱帐随风乱舞,终是没有一个字,只得抱了衣裳,往屏风后而去。

林容见他进了净室,正想掀帘出去,便听得陆慎在里面吩咐:“另送一副玉带进来。”

沉砚侯在门口,立时从包袱里寻出一条玉腰带来,双手奉给林容:“夫人。”

林容立在那里,只觉得火大,又压了下去,冷冷道:“你自己送进去。”

沉砚低头,似乎大气不敢喘一般:“求夫人体恤奴才,主子肩上的伤还没口,又不肯换药,又不肯治。求夫人劝一劝。”

林容只觉得万分莫名,到底是接了那腰带,转身往屏风后去。

第97章

林容捧着腰带, 立在软帘旁,把那玉带搁在一旁的小几上,冷冷道:“沉砚胆子越发小了, 递东西也不敢进来。”

陆慎也并没有说什么, 淡淡瞥了她一眼, 拾起玉带,便背过身子去。

林容立在那里,并不在乎,只叮嘱道:“阿昭年纪太小, 绝不能教她骑马, 摔到了可不是好玩的,等她大一些再说。她只是觉得新鲜,过一两日便忘了, 你千万不要应她。”

陆慎只淡淡嗯了一声, 并无余话,问:“还有事么?”

这幅情状倒像是她上赶着一样,林容气结,忽又觉得好笑,脸上反浮一丝笑来, 摇摇头,也并无一个字, 掀帘出来。刚到门口处,便听得陆慎道:“江州的事,大体已经办结,明日, 便要带阿昭回洛阳了。再叫她在这里多待半日,晚上我便派人来接她。”

林容顿住, 回:“知道了。”一时推门过廊,慢慢踱步而去,也并不知走到哪里,随意在一处石凳上坐下,怔怔呆了半晌,不知过了多久,听见远处崔琦的声音:“十一,你怎么在这儿,叫我好找?”

林容这才回过神儿来,她不知什么时候坐下日头下,已出了一头的汗。崔琦拉着她在藤萝下阴凉处坐定:“是不是不舒服?”

林容摇摇头,问:“你身子这样重,怎么还要去应酬袁家的女眷?本也不是正经姻亲,紧着自己身子才是。”

崔琦闻言便气道:“我这两年在府里足不出户,竟不知陛下已属意立袁四娘为新后,谁都知道,偏偏瞒着咱们姓崔的?现时封后的圣旨还未下呢,便把自己当主子,使唤起我来了。”一时又吩咐丫鬟:“去,把十七弟叫来,他这几日待在陛下身边,这立后的事,他知不知道?”

这画面实在似曾相识,林容笑笑,替她打扇:“莫生气,莫生气!”

崔琦见她这样,也笑笑,点她的额头,又叹:“你啊你,说得好听是心宽,说得不好听,庵堂里的尼姑也比你多三分活人气儿,人活在世上,哪儿能样样都不在乎呢?”

林容无奈:“六姐姐,你好心宽慰你,你倒说起我来了?”

崔琦笑:“你只问问你自己的心,究竟是不是一丁点都不在乎,没有一丁点不高兴?”

一时语罢,林容正要说话,却见崔琦止住,抚开层层的绿茵藤萝,便见远处石桥上,一十四五岁的女孩子正袅娜福身,同陆慎行礼。

陆慎略伸手,虚扶了她起身,负手立在那里,脸上虽没什么表情,不知同那姑娘说了些什么话,那姑娘盈盈一笑,便羞赧地退在一边了。

林容心道,陆慎这人在旁人面前倒是有礼有度,实在可恨!

待陆慎走远,身后的随从也都从桥上过,崔琦这才回过头来,见林容脸上的笑已隐了下去,盈盈望着她笑:“瞧,还是有那么一丁点不高兴的吧?”

林容摇摇头:“只是觉得这姑娘年纪小了些。”

崔琦听了不语,摇着扇子好一会儿,正色问道:“十一,往日你在雍州同陛下闹得难堪,我后来也听说了些,可自你出了事,他到底是日日念着你的,日日受折磨。你也别怪我多事,也别怨我替谁说话。只现如今,你到底是怎么个打算?”

这样的私事,便是崔琦,林容也并不想谈论,只喔了一声,笑:“喔,六姐姐是嫌我烦了,要赶我走?”

崔琦摇摇头:“你虽不说,但我也瞧得出来,你那年从洛阳回来,大病了一场,病好之后,便生出红尘离世之感。可这世上谁又是真正的世外之人呢,便是尼姑道士也要化缘求香火的。”

这件事,林容并不肯深谈,也并不打算同谁商量,笑着转了话头,岔开来。

傍晚,果有人来接阿昭。

阿昭正坐在榻上玩九连环,闻言抬头,问她:“喔,阿爹说过的,我们要回洛阳了,娘亲,你会去洛阳吗?”

林容不肯骗她:“大概是不会去洛阳的。”

阿昭立即涌出泪来:“为什么?”又想起她说不想见阿爹的话来,带着哭腔道:“你可以不见阿爹,只同我一起,不成吗?”

又闹着并不肯走,林容只得应允她:“倘若有空闲,一定去洛阳看你。”

哄了好一会儿,那哭声也止不住,终是哭着叫奶嬷嬷抱走了。

陆慎回江州行宫的时候,阿昭还在生气,默默地坐在榻上,玩林容给她做的方块儿小积木。见着陆慎回来,只瞧了他一眼,也不像往日那边扑上去抱着他的脖子唤爹爹,并不理他。

陆慎叫人服侍着除了外袍,静静歪在旁边翻书,不时把那叠得好好的积木,抽开一块儿来。阿昭开始不理他,随后分了一半,堆到陆慎那边去。见他还是捣乱,嘟着嘴生气,委屈得直掉眼泪。只也不像平日,早就把自己的委屈一股脑全说出来,等着陆慎问:“好好的,谁惹着你了,连爹爹回来也不理?”

阿昭这才抽噎着问道:“为什么你不带娘亲跟我们回洛阳?你不是说,咱们是来接她的么?你说话不算话,来之前,你明明答应了我的?”

陆慎放下书,淡淡道:“她不愿意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