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艳骨(117)

作者: 曲渚眠 阅读记录

陆慎一时顿住,颇为头疼,怎么又扯起这些旧事来,忙伸出一只手去掀车帘:“你想瞧便瞧吧,免得不如你的意,又有几十句话等着编排我。”

陆慎突地掀开马车帘子,林容还叫他拥在怀里,两人依偎着,叫外头的人看来,颇有些耳鬓厮磨的意味,那些眼尖的顿时发出惊呼声、喝笑声:“你们瞧,那马车里一对儿鸳鸯呢!也不晓得是野鸳鸯,还是家鸳鸯……”

林容吓了一跳,忙落下车帘,气鼓鼓瞧了陆慎半晌:“下回,再也不同你一道儿出门了!”

一时到了小甜水巷的酒楼,却见楼前冷清极了,平日里围得满满当当的,这时一个人都没有。林容好奇:“今日没开门么?”

不多时,已跟着的人去楼里买了,奉上来:“主公、夫人!”

林容哪里还有不明白的,陆慎这种豪族子弟,平日也便罢了,带着女眷出门,哪有不清场的,道:“何苦来的,围起来,叫旁人今日也吃不到这酱肉。出来逛,便是热闹人多,才有意思的。”

一时倒没了食欲只昨日把这酱肉说得天上有地下无,又免不得吃了两块儿。

陆慎望着她:“一大早起来,又只吃这么两片就没胃口了。”

林容索性搁下了,用帕子擦了擦手,慢条斯理:“昨晚上的确想吃,现在闻见味道,又不想吃了。”

陆慎摇头,抚着她叹:“女子心思,真难以捉摸。”

马车遥遥过闹市,忽在一条热闹的巷子前止住,陆慎抚了林容下得马车来:“听老太太说,你爱去花房,一向喜欢莳花弄草的,这条巷子是专卖花的。”

林容一时下了马车,果见街边摆满了奇花异草,不独五月的秋海棠、月季之类的,还有些异常珍贵的盆栽牡丹,又或者用大缸养着的睡莲,一丛丛的野杜鹃。还有些小摊子,摆着些鲜花编就的花篮、花环。

林容略走了几步,忽转头吩咐几个丫鬟:“好容易出来一趟,你们也都去逛逛吧,别跟着了。”

不等陆慎说话,鬓了一朵海棠,笑盈盈问:“好看么?”

这女子何时这样对自己笑过,良久,陆慎方才点头:“很好看!只是觉得你今日,同往常很不一样?”

林容闻言变了脸色,扯下那花来,淡淡问道:“怎么不一样?”

陆慎接过那朵海棠花,复簪在林容鬓边,没再说什么了。又逛了一会儿,林容往石台上那户人家走去,不料旁边担花的花农,忽挑着担子站起来,一时躲避不及,跌在一旁的花筐里。

陆慎跟着身后三五步的距离,思索着她今日颇不对劲之处,刚想开口唤人去跟着那几个丫鬟,便听得前头林容哎呦一声,不知怎么个情形,跌坐在满是槐花的竹筐里。

他赶忙上前,抱了她起来,见她脸色刷白,一脸怔怔地模样:“怎么了?摔到哪儿了?”他一发话,便立时有身着便服的护卫,立刻将那老农按在地上。

那担花的老农吓坏了,知自己惹了事,只怕赔不起汤药,跪着磕头:“对不住公子、夫人,老叟一时没注意,撞到夫人了。”

林容挥手,对陆慎道:“叫他走吧,没摔到,何况是我自己毛手毛脚的,不干他的事。”

陆慎挥手:“放了他。”那老农怕惹事,花也不卖了,急匆匆挑着担子走了。

林容勉强笑笑,扶着陆慎站了一会儿,面色似乎越发苍白起来,望着陆慎幽幽道:“好像撞到肚子了,有点疼。”

第80章

林容这样一说, 逛街自然是再逛不成的了。又怕马车颠簸,另换了一乘软轿回府,过二门, 直抬到弇山院门口, 这才叫陆慎抱进帘后软榻上, 又唤了丫鬟服侍她换了居家的衣裳、软鞋。

一时弯腰去握她的手,见手心凉凉的,问:“可疼得厉害?”

林容先是缓缓点头,又摇头, 整个人钝钝的, 仿佛懵了一般,试探问道:“我有点怕,要是这个孩子有什么意外……”

陆慎立刻截断:“尽说些胡话, 不过碰了一下罢了, 那花筐里垫着厚厚一层槐花,又软又密,又不是摔在平地上,怎么会有意外。”又不耐烦地厉声吩咐廊下的仆从:“大夫请来了没有?”

大夫早已经派人请来候着了,见陆慎发话, 这才敢请进内室去。三五个人轮番进来,具是妇科千金的圣手, 隔着帘子诊脉,望闻问切一番,道:“夫人腹痛可还厉害?可曾见血?”

林容回:“刚才一抽一抽的疼,现在倒觉得好些了, 只觉得有些坠坠的、闷闷的,倒是不曾见血。”

那大夫便点头, 回过头商量一番,拱手对陆慎道:“回君侯,夫人的脉象流利圆滑、从容有力,是血气冲盈之症。只舌苔略泛黄,有些胎热罢了。想是跌倒受惊,动了点胎气,实并无大碍,煎服一两副安胎药,先卧床静养几日。”

陆慎又反复再三地问:“当真无大碍?脉象可以错漏之处?当真没有小产?”

那些大夫叫他这么一问便有些吞吞吐吐起来:“这……夫人的脉像,确无小产的迹象……”

他语气并不大好,浑然一副医闹的模样,林容拉拉他的衣袖:“好了!”

陆慎只抿唇站着,林容便道:“你是在跟我生气,还是在跟他们生气呢?”

陆慎只得作罢,挥挥手:“都下去吧。”

一时去端茶,见那茶盅里的茶水已经凉透了,重重搁在小几上,放得又不稳,顿时哗啦啦摔在地上:“这些服侍的丫鬟,何其疏忽职守,你屋子里的茶都是冷的,恐怕别处更有不尽心之处。”

又皱着眉问:“你贴身的那几个丫头呢,怎么不见进来伺候?主子就是主子,下人就是下人,你宽纵她们,倒叫她们没得分寸了。回头叫来管事的来,该打的打,该罚的罚,肃一肃这院里的规矩。”

林容脸上带着点笑,拉了拉他腰间的那条蓝田碧玉带,叫他离得近些,伸手去抚他紧皱的眉头,轻轻靠着他身上,好一会儿,叹气:“好了,总是没事,虚惊一场。你这样一发作,老太太哪里如何能不知道?她老人家一知道了,便只是动了胎气,只怕也得悬心好几日。再说了,那些丫鬟才不过十七八岁,倘不得用,打发出去就是,做什么打人?”

温香软玉在怀,又是这样半娇半痴的语气,叫陆慎再生不出一丝怒气来,淡淡道:“你总是知道怎么对付我的。”

又轻手轻脚抱了她到床上:“你在床上躺着,休息一会儿。”

说着,便要起身出去,衣袖叫林容拉住,问:“你要到哪里去?”

陆慎不知何意,这小女子何时问过自己的行踪,不在乎也并不关心,道:“我出去瞧瞧。”

林容靠在枕上,略垂了垂眸子:“说好陪我去逛逛的,连小半个时辰都没有,又要急匆匆出去,你就这样忙?”

陆慎不说话,良久,伸手去抚那凤钗上摇晃的珠翠,末了,意有所指道:“你那日说宁愿清醒,我今日却觉得难得糊涂,有时候原要糊涂些才好,有些事只有天知道了。只是,你要知道,这样的事,是再一不可再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