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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修界都在传唱我们的故事(195)

这个念头刚滑过脑海,他就听到了“嘣”的一声。

那一刹那,闻人舟的血液仿佛在倒流,耳边都响着哗哗的声音,从足底到背后一片冰冷,渗出了阵阵冷汗。

他弹错了。

刚摘下仙灵草,跨过巨兽爪子的燕葭顿住了一瞬。

他精通音律,听出了错音。

身旁的巨兽睁开了黄澄澄的眼睛,瞬间察觉到自己守护多年的灵花不见了,随即视线里映入了一个人类。

震天撼动的咆哮声响起,燕葭毫不迟疑地就想要离开,但为时已晚。

闻人舟知道自己在此时应该做什么,他应该继续弹琴焚香,让巨兽安宁下来,好助燕葭逃跑,但他却只是直勾勾地望着燕葭的腿被巨兽咬进嘴里,听到清脆的咔嚓一声,什么东西被咬断碎裂的声音传来。

他竟然觉得那个声音很好听。

燕葭温雅的脸庞无比苍白,额上青筋毕露,挣扎间视线恍惚与闻人舟的视线对上。

闻人舟心里一突,陡然间无比心虚,后退了一步,打翻了点着香薰的香炉。

原本在琴声里半醒半睡过去的燕笙也惊醒过来,察觉到情况不对,虚弱地叫:“阿舟,快、快继续弹琴,能安抚巨兽……”

可是闻人舟却没动。

他浑身都僵住了。

见闻人舟不动,燕笙怔了一下,望着他的眼神有了些微变化,不再恳求他。

他担心弟弟,着急地靠到悬崖,想往下看看情况,却因为身体虚弱,不小心踩到了被闻人舟打翻的香炉,脚下一滑,就直跌了下去。

明明一伸手就能抓住燕笙的,闻人舟也不知道自己那一瞬间在迟疑什么。

是担心离开瑶赤山后燕笙会对外人胡说,还是其他的什么?

总之他的手迟了一步,只堪堪掠过燕笙的袖子,便看着他滚落了下去。

被人修侵扰领域的巨兽一拍尾巴,巨大的冲击力让闻人舟耳边不住作响,血丝都顺着七窍蔓延出来,他大口喘着气,不敢再看那下面一眼,转身就跑。

瑶赤山的深处充斥着危险,闻人舟在里面待了整整七日,才终于找到出路,遍体鳞伤地出来了。

出来时正好遇到了来瑶赤山寻找他们的药谷弟子。

包括老药王也来了。

老药王似乎苍老了许多,看到浑身都是伤的闻人舟,疲惫地看了他一眼,没有说什么。

其他弟子帮闻人舟处理伤势时,眼眶通红,抽抽搭搭的:“燕师兄、燕师兄的魂灯……灭了。”

魂灯灭,代表着魂灯的主人陨。

燕葭和燕笙果然没能逃出来。

那一瞬间,闻人舟很难描述自己的心情。

是松一口气的安心,无法抑制的欣喜,还是后知后觉的难过遗憾,以及,淡淡的愧疚。

那些复杂的心情很快就又有了改变。

闻人舟也是历险回来,老药王却丝毫没有担心他的安危,回到药谷,便将他唤到身前,问他发生了什么,得知当日情形后,盯着他的眼睛,质问他是不是故意的。

到最后老药王长长地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让他下去。

自此便一病不起——修仙之人身体与寻常不同,的确不会生病,但也会有心病,对于修士而言,比起身体上的毛病,心病更难医,因为若是因心病而产生心魔,神魂不稳,修行时便可能会走火入魔,爆体而亡。

闻人舟一边是愤怒,一边是说不出的心慌。

他、他不是故意的。

可是师父若怀疑他了,将当日的事说出去了,他以后要如何自处?旁人会怎么看他?

等回过神的时候,他已经在老药王每日会喝的药里加了东西。

那是他游历在外多年,学会的独门秘毒,无色无味,是连老药王都不会察觉到的毒。

第一次做的时候,闻人舟还有些手抖。

第二次第三次,他越来越熟练。

老药王越来越虚弱,最后果真在修行时出了岔子,走火入魔,那时只有闻人舟在老药王身边,临死之前,枯瘦的老人突然一把攥住闻人舟的手,咳出了一口血,苍老的声音里带着掩不住的失望:“徒儿,这就是你想要的吗?”

恍如晴天霹雳。

闻人舟呆住了。

他所自信的毒,原来从一开始,就被老药王发现了。

可是老药王没来得及再说什么,带着沉郁的神色陨了,外人只倒是因为燕葭陨落,老药王伤心过度才会如此。

而在燕葭和老药王相继陨落之后,闻人舟顺理成章地成为了药谷的主事人。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了他的身上。

他沉浸在那样的目光,直到六百多年后的某一日,开始频频梦到当年,一切恍若异常虚幻的噩梦。

到现在,复仇的厉鬼出现在他眼前,那些飘忽的虚幻感瞬间消失,眼前的所有事物都变得真实到不能再真实。

从那些被自己刻意遗忘的回忆中抽出神来,闻人舟的嘴唇动了动,很难再说出自己不是有意的。

可他也不是无意的。

明明燕葭的手就扼在自己的脖子上,闻人舟却突然止不住地低低笑了起来。

燕葭的手在收紧:“你笑什么?”

闻人舟笑着笑着,咳嗽了起来:“我笑我自己。”

江浸月眉心都拧成了麻花,用扇子戳了戳曲流霖:“他疯啦?”

曲流霖方才一直在掐算着什么,神色有些凝重,被江浸月一戳,才回过神来,倒也不恼,只抬指弹了个隔音结界,悠悠道:“燕葭与闻人舟的命劫,其实早就该发生了……哎,魔尊大人,你和谢仙尊第一次遇到闻人舟之后,他是不是去与燕葭会和了?”

溪兰烬怔了一下,点头。

那时他们和闻人舟意外相遇,颇谈得来,结伴了许久,闻人舟收到消息才离开去找燕葭的。

曲流霖道:“这就是了,原本他二人的命劫在那时就该应了,不过因为遇到你们,暂且推迟了,不过即使延迟了,果然也还是躲不掉的。”

江浸月满头雾水:“你又在神神叨叨什么?”

在场几人,只有溪兰烬听懂了曲流霖的这句话。

他意识到了什么,蓦地望向曲流霖。

后者只是朝他颔了下首,便不再多言。

曲流霖不是在感慨闻人舟和燕葭的命格纠缠,而是在告诉他,即使一时破了劫,也还是会在未来的某一日应劫。

他当年是死劫,虽然钻了个空子,但的确已身死过一次,冥冥中溪兰烬能感应到,他的劫是破了。

可谢拾檀的劫难,只是因他暂时避开了,未来可能还会浮现。

溪兰烬的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止不住地焦虑起来。

能让谢拾檀有性命之危的劫难,只有诛灭魔祖一事,但谢拾檀不可能放手不管。

他要怎么才能帮谢拾檀破劫?

他正烦恼着,外面忽然传来阵急促的脚步声,听上去像是来了不少人,随即门口出现了毕蘅的身影:“谁,胆敢擅闯此地!”

方才整栋小楼的符纸都烧尽了,引来了药谷其他人的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