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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修界都在传唱我们的故事(169)

想毕,大夫继续一桩桩地数谢拾檀的身体情况:“灵气损耗巨大,旧伤未愈……”

溪兰烬的手指已经不动了,越听下去,他的脸色越难看,大夫的声音随着他的脸色也越来越小声,到最后,还是谢拾檀开了口:“出去。”

大夫第一次觉得正道的人说话这么好听,赶紧想离开这个可怕的地方。

只是他脚步还没跨起来,又被溪兰烬叫住了:“等等。”

大夫苦着脸回过身:“少……魔尊还有何吩咐?”

溪兰烬深蹙着眉:“没有其他的了?”

大夫茫然摇头。

大夫检查出来的,都是谢拾檀本身的一身毛病,例如心口的重创,或者违逆天道被天雷轰下的暗伤。

那魔祖临走之前射出的那道血箭造成的伤在哪里?

溪兰烬有些不安。

魔祖当时说的是“把他变成最低贱的血魔”。

血魔这种东西,在魔门几乎无人不知——这是一种低贱的饲魔,有非人之物,也有修士自甘堕落而成,堕成血魔后,时而渴望鲜血,每到发作的时候,血魔的姿态就会变得极为丑陋难看,如没有理智的野兽。

养血魔的饲主只要定期给血魔一点血,便能完全控制住血魔,血魔也会因为得到主人的血,而全身心地臣服于饲主,全然没有自主的意识。

当年溪兰烬刚到魔宫时,跟卓异慢不对付,卓异慢就放言过要把溪兰烬制成他的血魔。

后果是被溪兰烬毫不留情地按着痛打了一顿。

魔祖下的手,连他们都难以找到端倪,溪兰烬深吸一口气,也不难为这个可怜的大夫,摆摆手让他走了,才重新看向谢拾檀。

一想到大夫说的谢拾檀满身的伤病,他就感觉更喘不过来了。

翻旧账是吧,他也会翻。

溪兰烬背在身后的手取出了捆仙绳,磨着牙道:“谢仙尊,真厉害啊,扛着满身毛病还那么威风。”

谢拾檀眸色幽深,看不清眼底的情绪:“溪魔尊教得好。”

还跟他对呛!

溪兰烬气得原地打转,闷得完全喘不过气,急需找到一个发泄口,让心底压着的火喷薄出来。

但是找不到出口。

把谢拾檀抓起来后怎么做?

怎么才能谢拾檀以后不再做这种事了?

解明沉他还可以骂一顿再打一顿,可是他对谢拾檀下不了手。

他那满身的病痛都是因他而生的。

想到这里,溪兰烬心口一酸,这才恍然发现,他不是在对谢拾檀生气,更多的是对自己的恼火,以及对谢拾檀的心疼。

他很想问谢拾檀,为什么要为他付出那么多。

在谢拾檀眼中,他们不是……只是朋友吗?

他会为了朋友做到这个地步吗?

把谢拾檀绑起来,双方冷静冷静不吵架,好好说一说吧。

溪兰烬心想着,准备把手里的捆仙绳亮出来,哪知道捆仙绳还没飞出去,他的身体就先僵住了,被迫定在原地动弹不得。

他蒙了一瞬,才后知后觉,谢拾檀把他定住了。

谢拾檀现在修为比他高,都不用捆仙绳就能束缚住他了。

溪兰烬完全没料到谢拾檀会这么做,傻兮兮地望着谢拾檀,却看到他低着头,呼吸有点低促紊乱,眉心的天狼金印隐隐约约变成了血红色。

是魔祖击中谢拾檀的那道血箭生效了?!

溪兰烬心底一惊,想去查看谢拾檀的情况,却被定着动不了,又急又慌:“放开我,谢拾檀,让我看看你!”

谢拾檀平时很少动怒,哪怕是情绪有点波澜,腕上的雪凝珠都会发出刺骨的冰寒提醒他。

今日被溪兰烬切切实实地气到了,情绪起伏急大,腕上的雪凝珠却没有动静。

一股难言的渴望从心底攀升出来,谢拾檀有些昏沉地抬起手,想看看雪凝珠的情况,哪知抬腕的一瞬,伴随了他五百多年的雪白珠串陡然一散,哗啦啦溅落了一地,滴溜溜四处滚去,随即失去了灵光。

雪凝珠串散了。

这代表着束缚谢拾檀理智的一道屏障消失了。

原本禁锢住溪兰烬是想做点其他的事,但此刻谢拾檀自己都难以确定自己的危险程度,垂眸盯了四散的雪凝珠几息之后,他毫不犹豫地伸出手,想把溪兰烬推出屋去。

他一探手,摸到的却不是溪兰烬的手,而是一截……绳子。

修真界无人不识捆仙绳。

溪兰烬拿着一截捆仙绳做什么?

溪兰烬:“……”

谢拾檀:“……”

捆仙绳一半在溪兰烬手里,一半在谢拾檀手里。

俩人盯着精致的捆仙绳,同时陷入了沉默。

溪兰烬有点尴尬:“那个……”

能不能先把他的定身术解除了,等他捆住谢拾檀了再解释?

他话还没说出来,眼前骤然一花,再清晰起来的时候,已经被谢拾檀送出了寝殿,身体也慢慢恢复了过来。

溪兰烬也就愕然了瞬息,反应过来,冲到寝殿外,却发现整个寝殿已经被谢拾檀的结界框住了,以他现在的修为突破不了,顿时暴怒:“谢拾檀,你干什么,放我进去!”

他这次是真的生气了!

谢拾檀没有吱声,靠在紧闭的大门上,撑着额头,喘息沉重。

他拉开里衣,看到的依旧只有自己生生剜出来的伤口。

昏昏沉沉中,他隐约明白过来。

大乘期的道体非寻常物可伤,魔祖的那道血箭,本来应当是对他造不成影响的。

但魔祖恐怕发现了他心口上的伤,射出的血箭顺着伤处流入了他体内,如此这般,就算是谢拾檀也抵御不住。

血魔这种东西,谢拾檀是亲眼见过的。

正魔大战时,不少魔修带着自己饲养的血魔上战场,那些长相丑陋的魔物阴暗而扭曲,喜欢趴在地上的尸体旁,拼命而贪婪地舔舐流淌的血迹,倘若见到阳光,就会畏惧不已。

谢拾檀奉命去捣毁一个魔修的据点时,在一个栅栏中看到满屋肮脏的血魔,因为饲主死去,又太久没有吸食血液,那些血魔浑身变得皱巴巴的,像是血红色的纸揉搓成的纸团。

过往的修士看到都避之不及,捂着鼻子绕开走。

谢拾檀知道自己不至于变成那个模样,但他现在的确产生了一股强烈的嗜血冲动。

他不想让溪兰烬看到他这个样子,更不想给溪兰烬带去危险。

外面的砸门声哐哐震响,溪兰烬甚至掏出剑来劈门了,但无奈寝殿的建造材质特殊,还有法阵加强,现在甚至还加上谢拾檀的结界,就算是渡水剑也破不开门。

溪兰烬焦急不已,脑袋抵在门上喘着气,咬牙切齿道:“谢拾檀,你最好别让我进得了门。”

嗜血的冲动不断冲撞着理智,谢拾檀忍耐着,闭了闭眼,嗓音喑哑:“我闭关将毒血逼出便好,你……离这里远一些。”

天狼的嗅觉太好,隔着一扇门,他都可以嗅到溪兰烬的气息。

或许是因为他的身体融入了灌注他心头血的凤凰木,溪兰烬的气息里还萦绕了几分他自己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