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匪将(93)

那妇人道:“你在林子里昏迷不醒,正好叫我那当家的看见你,就把你带回来了。”

当家的,是西戎那边的妇人对丈夫的称呼。这妇人口中说当家的,难道她并非大梁人?

席香面露疑惑,妇人撩起车帘,朝正赶车的车夫喊了一声:“当家的,那姑娘醒了。”

那赶车的车夫回过头朝里看了一眼,席香看清他长相后顿时神情凝固了。

这车夫,正是三年前在瘴林里救了她和陈令小公主等人的那个西戎猎户。

她率兵进桂州时,手底下的人还把他绑到跟前,但她交代手底下的人把他放走,这个时候,他怎么会进林里?还又这么巧合地撞见昏迷不醒的她?他和在林中逃跑的莫黎有没有什么关系?

席香一时间心思千回百转,在不知不觉间也像当初在林子里陈令防备这猎人一般防备起来,等她回过神时,那猎户已经一声不吭地转过头,继续驾马往前赶路了。

“姑娘不必担心,你身上的毒已经止住不再扩散了,待回到我们家中,再到药店里抓几副药回来服用半个月即可清除。”那妇人确实是个很温柔的人,说话间眉眼弯弯,带着股让人忍不住放下防备的温和。

席香听得讶然:“我身上的毒?”她何时中的毒她怎么不知?

妇人道:“是你胳膊上的那支箭淬了毒,毒是西戎这边配的,叫一萼红,是种慢性毒,轻则让人昏迷不醒,重则让人丧命。一萼红的解药,只有西戎这边才有,情急之下我们便把你带来洛邑,待替你解了毒,我们再送你回到大梁去。”

这意思是她此时竟已在西戎的地界里了?

席香心中大骇,面上却不露声色,轻声开口问道:“我昏迷了多久?”

“两日了。”那妇人道。

竟有两日这么久了?

席香眉头一皱,低头思索时才发现自己穿着一身干净的寻常衣服,身上原来的轻甲已不见了。

妇人不知她在想什么,仍是柔声地将情况告诉她:“我那当家的把你背回来时,还带了条狗,那应该是你养的吧,我一靠近你,它便叫个不停,我便没替你换掉身上衣裳。”

“是我养的。”席香点了点头,微微扫了一圈马车内,却没见到十一的踪影。

妇人看出来她在找狗,便有些不好意思的道:“狗子太凶了,我那当家怕它性子野会伤人,就敲晕它,拿绳索绑了,抱在他怀中,没放到马车里来。”

妇人说着,再度撩起车帘,朝赶车的那猎户道:“当家的,要不然你把狗放进来吧?”

那猎户怀中确实抱着被绑得严严实实睡得不省人事的十一,但却一声不吭,完全不理妇人。

妇人面上越发显得不好意思,放下车帘子,对席香道:“再走一个时辰就到了,只能让你的狗受些罪了。”

席香亲眼见到了十一,心下稍安,摇了摇头道无妨。

妇人见她是真的不介意,也松了口气,转而有些好奇的问了一句:“你家里可还有其他人?”

怕席香误会,妇人解释道:“我是怕我们就这么带你到西戎,你家里人不知道会担心,到了我们家里,可以捎信给你家人,也好让你家人安心。”

席香沉默地摇了摇头。

从这妇人对她的态度来看,很显然是不知道她身份的。虽然不知道那猎户为何瞒着她的身份不告诉妇人,但也不得不承认猎人瞒着她的身份,确实给她了很大的安全感。

她如今身在西戎,多一个人知道她的身份,她就多一份危险。她若捎信给穆瑛,只怕会暴露身份。

席香的沉默让妇人误会了,以为她家人都在桂州这场战乱里没了,又想到她这么一个年轻姑娘家的,中了箭,独自带着狗进深林里,想必是为了逃命的。

妇人心下不觉一软,她也好奇席香的来历,只是小姑娘刚醒,若徒然问起,只怕会让小姑娘想起不好的事,惹小姑娘难过,那就太失礼了。

妇人教养显然是极好的,席香不说,她就不问,只语气温柔的宽慰她道:“我和我当家的已经说好了,待到了我们家后,就和旁人说你是我侄女,你不必担心有人会对你不利。”

席香有心想套些话,便作一副安心了的模样,主动问妇人:“婶婶,您也是大梁人吗?”

“是。”妇人笑着点了下头,她也是个聪明的人,虽不知道席香的身份,却知道席香想知道些什么,索性都说了:“我住桂州,娘家人在十多年前逃荒时都没了,只剩下我和我当家的,靠他进林子猎野物为生。这战事起得突然,我们原打算进林子里避几日,不想我那当家的外出拾柴火时碰到了你,我们想着要替你解毒,这才赶回西戎。”

席香点点头道:“原是如此。”

妇人这话,她倒是信了,原因无他,若是那猎人想害她,大可趁她昏迷时要了她的命,而不必这么大费周章的带她到西戎。

也不存在猎户将她带到西戎,是想把她交给西戎军队的可能。方才妇人撩起车帘时,她看得清楚,如今马车已经驶入城里了,猎户真有心将送她西戎军手里,那么在进城的时候只需将她交给在城门口的守卫兵即可,不必还冒着她醒来会逃走的风险带她进城。

如此想着,席香心中才是真正放了心,紧绷的面皮也随之一松,诚挚的朝妇人道谢:“救命之恩无以为报,他日若有需要,我定万死不辞。”

“不过是顺手的事,哪里值当你这样挂心。”妇人随和一笑,并不将席香的话放在心上,怕席香心中难过,她还拣了句很是宽慰人的话道:“人都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你啊以后肯定有福着呢。”

席香笑笑,点头道:“您说的是。”顿了顿,似是不经意地问道:“只是不知现在战事如何了?”

“战事么,我是听人说的,平邑已经没了,桂州又回来了,这么算的话正好扯平了,大梁也不算是有损失。”妇人虽嫁西戎,可听她这语气,依然是把自己当大梁的子民的。

“听说西戎军队夺了平邑后,将咱们大梁军逼回了幽州。”妇人刻意压低了声音,小声和席香嘀咕道:“我还听说,镇国大将军被西戎王子重伤了,然后大梁有个骁勇善战的士兵,也重创西戎王子,两军主将都重伤,因此就停战了。”

这话暗含的信息量太大,席香面上的惊讶完全不是作假,脱口便道:“平邑怎么会失守?大将军伤得如何?桂州呢?桂州有没有动静?”

妇人正欲回答,却听到和她们隔着一道车帘的猎户忽然重重咳嗽了一声,道:“阿宁,她刚醒,不宜说太多,以免伤神。”

这明着是提醒妇人,实则是警告席香不要打探太多。

席香听懂猎户话外之意,识趣的没再多问,只顺势表现出虚弱无力的模样,靠在车厢上,微微垂眼不语。

“哎,那便不说了。”妇人朝外应了一句,坐在马车里却朝席香摇了摇头,仅有两人可闻的音量道:“嫁给他就是这一点不好,两国交战,他和我在在大梁他处境尴尬,我随他去西戎的话,便是我尴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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