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匪将(77)

那位老先生,学问极好,但教学却十分严苛,拜在他门下,便要一心读书,轻易不许人分心理会其他俗事,是以陈瑜便没知会谢礼谦席香在汴梁的事,免得谢礼谦分心。

席香走前,他才将消息送去给谢礼谦。那位老先生得知是要送席香后,道国之功臣应当敬重礼待,特例许了谢礼谦一天假,让他出来送席香。

故而,席香等人见了谢礼谦,都十分惊喜。半年不见,谢礼谦已经足足高了席香一个头,而穆瑛更是只到他胸前。

瘦子矮矮瘦瘦的,站在谢礼谦面前,越发衬得谢礼谦挺拔俊秀。偏他还没有一点自惭形秽,垫着脚和谢礼谦比身高,比了比发现自己只到他肩头,顿时就惊叹道:“谢小四你这半年吃的什么,怎么长得这么快,就像被人拔高了一节似的。”

胖子可就有自知之明多了,知道自己胖,便没往谢礼谦跟前凑,而是躲在了穆康身后。

但他人胖,穆康压根挡不住他的身形。

瘦子指着胖子笑:“谢小四你看胖子,他胖得都不好意思站在你跟前了。”

谢礼谦惯来是极其体贴人的好性子,怕胖子被取笑不自在,忙替他打圆场:“是我太瘦了。”

“听见没,不是我胖,是你们太瘦了。”听到谢礼谦替自己说话,胖子一挺胸,顿时就变得理直气壮起来,也嘲笑瘦子:“你光会吃,横不长竖不长,浪费粮食。”

瘦子气得跳起来,才和谢礼谦一样高,顿时就又推到谢礼谦身上,埋怨道:“谢小四,你何止瘦,还长太高了,再长下去可就不得了,长太高是讨不到媳妇的,即使讨到了,媳妇也会跑。”

谢礼谦好脾气地点点头,“那我不长了。”

一旁个子也蹿高不少的穆康顿时就拉下了脸,把瘦子揪住拖到一旁,语气威胁道:“你和我解释解释媳妇也会跑这话是什么意思,你咒我呢?”

“康哥康哥你等等,有话咱们好好说别动手。”瘦子忙举手讨饶,“你是例外,是例外。就穆瑛那小短腿,就算跑了,也跑不过你!”

穆瑛也黑了脸,举起拳头往瘦子身上招呼,面无表情道:“什么叫我那小短腿,你有种再说一遍?”

瘦子被左右夹击,一面抱头鼠窜,一面逃去了。胖子看戏,笑得傻乐呵。

这些人,即便历经战争,也依旧活泼可爱得紧。谢礼谦面上不觉露出几分笑,心中某处也变得柔软起来。他家破人亡时,没有变得阴郁厌世,都是因为那两年有这一群人天天在他跟前插科打诨,陪着他从仇恨中走出来。

若没有这些人,只怕他如今,未必是现在的样子。

谢礼谦定了定神,方到席香面前,郑重其事地对席香道:“大当家,无论如何你一定要平安。”驻守边疆,平安活着最重要,旁的都不必多说。

席香点了点头,也学他一样郑重道:“谢小四,你也一定要金榜题名。”

谢礼谦怔了怔,随即与席香同时笑起来。

在沙场上平安而退,和科考金榜题名,都是一样的难,要人答应做到,实在为难了。

一旁的陈令看见席香和谢礼谦对笑,心里顿时有些酸,席香在他面前,一直都是客客气气情绪十分克制内敛,也就小时候,能得她几句嗔怒。至于这样轻松随意地笑,是从来都没有的。

陈令越想越觉得心酸,忍不住伸手肘碰了碰陈瑜,朝陈瑜丢了个暗示他催谢礼谦快些回去的眼神。

哪想陈瑜不知是有意还是无心,颔首对席香道:“那我们就不远送了,愿席将军此去一路平安。”

席香收了笑,又恢复平常那般神情,朝陈瑜客气有余亲近不足地道:“世子客气了。”

陈令:“……”

他眼睁睁地看着席香等人离开。

谢礼谦也随着一起离开,直送到了汴梁城门口。

一同前去驻守雍州的两万汴梁精锐,早侯在城门外,等席香一到,便浩浩荡荡地启程南下。

谢礼谦站在城楼上,举目望着他们渐行渐远,直至化为天地间一线模糊的黑影,方恋恋不舍的收回目光。

席香到雍州后,先和辛副将做了交接。辛副将对她没好脸色,带她到兵营巡视时,连带着他手底下的兵都对她没半点尊重,公然调笑,讲起了下流不堪的荤段子。

随行一旁的穆瑛听了气得眉头都竖了起来,叫他们住嘴,可她到底是一个未经人事的小姑娘,哪里够这群兵痞子们取笑调戏的,没几句就面红耳赤,急得直跺脚。

“阿姐!”穆瑛扯了扯席香的衣角。

席香小时候就跟着席一鸣在军营里厮混,这等浑话她小时候就听得多了,现在也不带怕的。

她面不改色的和辛副将做完交接,送走辛副将后,转头就下令那帮子起哄讲荤段子的兵痞们去校练场跑二十圈。

一众兵痞们顿时傻了眼,纷纷不服,欲找辛副将评理。

但辛副将已经离开雍州回汴梁去了,替他们评理是不可能的。

席香道:“今天开始,你们的直属上官是我,不是辛副将。若是不服我,只管报了姓名到后勤,我批准你们追随辛副将回汴梁。”

这话一出,这群兵痞子们顿时哑了声。

他们驻守雍州是过了明令的,军中编制也都调到了雍州,怎么可能回汴梁。就算席香批准他们离开,真回到汴梁,没有哪个营会收他们,届时他们就是弃兵。

兵痞子心中纵是万般不服,也只得咬牙切齿地去跑步了,边跑边在心中起劲地骂席香。

这情形穆瑛看了直担心,怕她管不住这些人。席香却浑然不在意。这群人是太闲了才有心思调侃人,等累到站着都能睡着,他们就没心思整日讲荤段子恶心她了。

席香的方法很简单粗暴,谁对她表现出一点不满,她就罚谁除了日常操练加倍外,还要修补城墙民宅瓦舍、增强加固战防以及去城外那几座被烧得焦黑一片的山上种树。

如此一天下来,累得喘气都觉得费劲,哪还有力气骂人。

于是时间一久,大家都没话说了。即便还有心里不服的,也不敢再表露出来。

雍州新一任太守在席香驻守雍州的第二个月,也到任了。

这太守席香与穆瑛都是认识,是陈令的二哥——陈珞。

席香住在镇远侯府时,对这陈二公子的印象……就是没印象。

这并非是说陈珞相貌普通,恰恰相反,他的相貌十分俊郎,走在人群中能招来很多姑娘们含羞带怯的送秋波。

而席香之所以对他没什么印象,是一群人在屋里坐着,这位陈二公子就是有本事把自己弄得毫无存在感,等众人想起他来,他早已溜走不见了。

席香以为,陈珞任雍州太守,会一如他给她的印象一样,也是个没有存在感的地方官。不曾想,陈珞新官上任三把火,第一把火就烧得整个雍州城百姓傻眼了。

他把整个城里的百姓都喊去种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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