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匪将(66)

这两年,随着镇远侯放权越多,太后也越发爱摆起架子来了。以往她心里纵使有些不满镇远侯教导皇帝的方式,但面上还是会给镇远侯这个哥哥体面,不会公然反驳他。如今,镇远侯去康宁宫请安,偶尔要等上小半个时辰,太后才肯见他,若是有事找她相商,更是要等久。

侯府众人体会到这细微的变化,便都减少进宫的次数,对太后皇帝和公主,都变得恭敬有余亲近不足。

也就陈令,不时常在家,还能仗着以往的情分,能讨太后几个真心的笑脸。

当然,这很大可能也是因为陈令身无官职,不会给太后或者皇帝造成任何威胁。

祖母和母亲心情不愉快,整个府里日子都不会太好过,陈瑜不撞想去枪头,便差使陈令去问问怎么回事。

陈令先去了老夫人院里,刚走到门外便听到老夫人和老侯爷冷声道:“你看看你教出来的好女儿,张口便是一顶外戚干政的帽子扣下来,也不想想当初要没咱们这一家外戚,她现在还坐不坐得稳太后的位子!”

这话说出来,就显得有点大逆不道了。

老侯爷拉着老夫人,“嘘”了一声,“这话可别随便乱说。”

太后是他亲自教养出来的,教成这样,老侯爷也难免有些心虚,道:“当初是我矫枉过正了。”

太后少时也是活泼开朗性子,但正是太过活泼了,闯了不少祸,老侯爷便亲自教她,稍有过界便要罚,硬生生将一个活泼开朗的少女教成了恪守礼仪规矩的大家千金。太后嫁给先帝时,老侯爷还曾自豪地放言他教出了能够母仪天下的贤后。

太后还是皇后时,确实是贤良淑德,无人不夸,可谁也没想到,到了中年,当了太后,竟成了一个老古板。

老侯爷长吁短叹,老夫人冷着脸,哼了一声,根本不想理这相伴多年的老伴。

向来慈眉善目的祖母,何曾这样盛怒过,显见是气得够呛。

陈令心下已明白几分,满脸笑容的走进去,将老人家哄得转怒为喜后,方离开。

而宫里,皇帝拟好旨盖了印,正要叫内侍去宣旨时,被闻讯赶来的太后制止了。

“简直是胡闹!席香抗旨不遵,论罪当诛,看在她是功臣的份上,死罪可免,惩处却不能免。”太后一脸肃容,“否则其他人日后都恃功藐视天威,你将如何驭下?”

后面这一句话,显然是意有所指。

镇远侯心下叹了口气,看来得加紧放权给皇帝,早点回家养老了。

皇帝道:“既然赏人东西,就该赏人合意的,这样才皆大欢喜。若是强逼人受下不喜欢的,闹得大家都不愉快,这样就不是赏赐,而是逼迫了。”

“你是皇帝,你就是赏她死,那也是你对她的恩典,她只有感恩戴德俯首听命的份上。”太后一脸不赞同,重声道:“让一个姑娘家当什么将军,传出去成何体统,咱们大梁男儿难道都死绝了?”

“母后慎言,席将军是国家功臣,朕若要罚她,会寒了将士们的心。”皇帝一脸正色道:“先前下的那道旨意,确实是朕考虑不周,是朕的错。”

“皇上!”太后板起了脸,“你是一国之君,金口玉言,你永远都不会有错的时候。”

“知错能改,才是一个开明的君王。”皇帝神情认真:“一味为了所谓的天家脸面而枉顾是非对错,只会寒了臣子们的心。长此以往,朕坐在这高位上,将再也不会听到臣子的一句真话。母后,朕不能做一个只听献媚之词的昏君。”

皇帝向来孝顺,何曾这样顶撞过她。太后满目盛怒,“好好好,你是明君,哀家是小人。”

“朕没有这个意思。”皇帝语气生硬的道。显然面对太后的胡搅蛮缠,他的倔脾气也上来了,一脸不高兴的道:“后宫不能干政,母后你若没事,就先回去吧。”

太后一震,不敢置信皇帝会对她说出这样的话来。

“好个后宫不能干政,皇帝出息了,哀家就放心了。”太后怒极反笑,扫了一眼镇远侯,拂袖而去。

这是又迁怒到自己头上来了。镇远侯唉声叹气,对这熊外甥道:“太后也是为您着想,母子俩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呢,您何必这么激怒她呢。”

皇帝也唉声叹气,“朕若是现在不将话说清楚,以后她还要御书房干政,若是类似封赏臣子这等无伤大雅的事也就罢了,万一涉及民生邦交的事呢,届时朕要如何处之?现在把话挑明了,也能早省心。至于母后那里,待她气消了,朕再给她赔礼道歉。”

镇远侯没想到皇帝已经想这么远了,他默了一默,躬身道:“皇上圣明!”

但这道圣旨,还是出不了宫门,被闻讯进宫的几个老臣拦下了。

那几个老臣,是先帝时候的重臣,在朝中颇有声望,就是镇远侯也对他们很恭敬。

几个老臣和太后一样的看法,都不同意席香在军中任职。

封一个女人为三品将领,这简直是笑话!

几个老臣在皇帝面前口沫横飞,引经据典,痛陈女人当将的弊端,直吵得镇远侯与皇帝耳边嗡嗡响。

皇帝坐在书案前,伸手按了按额头,喃喃道:“唉,当皇帝可真累。”

镇远侯身为辅政重臣,也被几个老臣痛斥了一顿。他心有戚戚的想道:“唉,什么时候能卸了这一身官职回家养老。”

第048章

几个老臣走后,皇帝与镇远侯面面相觑,舅甥二人都愁眉苦脸。

这一道封赏的旨意,短时间内是出不宫了。

皇帝双手捧着脸,一脸茫然:“唉,朕赏席姑娘一个将军怎么了,又不碍着他们这些文臣什么事,为何要跳出来反对?”

“那是因为他们怕一旦开了这个口子,以后再出现像席姐姐这样的女子,他们就压不住了。”赵歆快步走进来,看她神色,显然已经听到了那几个老臣的话语,“自古沙场都是男儿的天地,如今却被席姐姐抢了风头,证明了女儿家也不比男儿差,让他们有了危机感,自然不会乐见席姐姐继续领兵作战。”

“危机感?”皇帝越发茫然,“一个武将,能让文臣产生什么危机感?”

赵歆耐着性子道:“这不是武将与文臣之争,是男权与女权之争。咱们大梁百姓跟风成性,一旦让席姐姐以女子之身任军中将领,那便会成为女子不靠父亲丈夫子孙就能立足于世的典范,便会有很多姑娘争相学习,现在有了女将军,那么以后就会出现女状元,女尚书甚至女相爷,与男人争名夺利,再也不是男人的附属品。皇兄你也是个男人,难道你愿意看到原本是你附属的女人突然与你地位相等,与你同起同坐,甚至可能比你位高权重?并且那些原本只属于你的资源,会被别人分走,甚至一点都不留给你。”

皇帝丝毫不介意的道:“我愿意啊,强者为尊,若是有人比我优秀,居我之上,又有何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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